夜洛溟耳力好,听见他的话,皱眉反问道:“有什么区别?”
顾世安一米七五,他觉得自己也不是很低,就是眼前的人太高了,所以才衬的他这么低。
“是你太高了,才把我衬托的这么矮,我平时,我平时也不矮的。”
习惯了被下人顺从,被别人逢迎,顾世安这么顶嘴,夜洛溟倒也不是很生气,只是觉得有趣。
低头看着顾世安的发顶,夜洛溟评价道:“强词夺理。”
“我没强词夺理。”顾世安底气不足的辩驳,“我承认我是有些矮,但你太高了,站我身边显得我更矮了。”
强词夺理算了,还要找借口,夜洛溟不是很喜欢话多善于狡辩的人,他没说什么,转身沿着菩提街往前走了。
夜洛溟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他没有家,哪里还有归途。
菩提街的尽头有一条大江,名曰湛江,湛江环绕着愚洲城,愚洲城虽然经历过多次干旱,但湛江里的水从未干涸过。
湛江边有许多人在放河灯,夜洛溟虽然看过世间繁华无数,倒还是第一次见人们放河灯。
各种各样的河灯顺着江水漂流,江流上斑驳着点点星光,就好像星河一样流淌着。
顾世安从刚才就一直跟着夜洛溟身后,他在他旁边站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公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夜洛溟看着湛江水上的河灯,眼里仿佛缀满了星河一般,闪闪发亮,他撒谎道:“洛溟。”
“洛溟,很好听的名字,和你很衬。”顾世安弯起眉眼浅笑:“洛水之泮,细雨溟沐,小雨溟溟也。”
“我们的名字里都有水的意思。”顾世安酒窝深陷,露出洁白的牙齿:“我父母希望我做个善人,所以给我取表字若水,上善若水,我很喜欢这个字。”
此时夜渐渐深了,周围赏灯的人越来越少了,想起他家中等候的人,夜漓洛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笑意凝在嘴角,顾世安道:“那你怎么不回家,你不怕父母担心吗?”
“我父母早八百年都不在了。”
夜洛溟的话说得很轻松。
顾世安静了下来,抬头看着他,目光真诚,毫无戏弄:“我也是,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哥哥都不在了。”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还惨了,夜洛溟突然想比较一下二人的身世,看着他命令道:“继续说,我想听。”
顾世安很少对别人讲述自己的过往,别人都不能感同身受,说出来大多数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思考了片刻,顾世安转头看向远处江上的渔火,点点白帆倒映在他眼中:“我本不是愚洲城的人,我出生在台州的书香门第,我有一个哥哥,他从小天赋异禀,被称为神童,哥哥十八岁那年连中三元,金榜题目。”
顿了顿,顾世安继续道:“我哥哥一生忧国忧民,刚正不阿,却因才华出众遭官宦嫉妒,那些权贵造谣诽谤他,害他一贬再贬,最终贬到这愚洲城,朝中大臣一直针对我哥哥,因为哥哥的到来,这里的百姓也被连累。”
那时候顾世安还很小,他刚刚进学堂,可他记得很清楚,哥哥很痛苦,夜里常常睡不着。
“那一年愚洲城遭遇天灾又瘟疫横行,朝廷无为而治,仍旧加大赋税,哥哥屡次上书都被驳回,因为官职小哥哥不得不越级上报,官微人轻,朝中无人,根本无人在意我哥哥的诉求。”
“因为那场灾难,愚洲城死了很多人,哥哥不愿意巴结郑巡抚,他仿屈原,效李白,东投湛江,以死明志。”
“新上任的地方官诬陷我哥哥中饱私囊,我父亲爱子心切,击鼓鸣冤,却锒铛入狱,母亲将我送到桑落洲的舅舅家,然后和父亲一起赴死。”
顾世安很爱笑,话也很多,夜洛溟从来没有想过如此明媚笑容的背后竟有着如此浓郁的悲伤。
他们都有着相似的遭遇,夜洛溟能理解那种亲人死在眼前的痛苦。
不会安慰人,夜洛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这样他能好受一点。
低头拭去眼泪,顾世安转头看向夜洛溟的时候,又是一脸明媚的笑:“我今年也要参加殿试了,我想我一定会考上状元,为兄申冤。”
为什么要考上状元才能为兄申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