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完毕,慕容琛放下玉笛看向她。
“你刚刚吹的什么?”千悦问道。
慕容琛解释道:“不知道是哪位高人作的曲,我只记得小时候二姐常常弹奏这曲子,她说此曲名唤‘解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唯有音律的力量是无穷的。”
千悦愣神发呆,慕容琛静静地坐在一旁,没有期待她能回应些什么,继续自顾自地说起来:“我二姐这个人呢,比较神秘,无影去无踪,常常消失就是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甚至有几次直接不见了好几个月,每次父亲都担心得要命,可母亲和长姐却一点儿也不着急,似乎她们三个人藏着什么秘密,早就通过气那般。我之前常听到二姐奏这曲子,后来次数多了就也学会了,但后来她就不怎么奏这曲子了,不,应该说是不怎么抚琴了,其实我二姐的琴技可好了,跟你哥哥比不相上下。”
千悦若有所思,沉默在原地,极力地将一些事情于脑海中串联,想要找到些蛛丝马迹。
慕容琛向后卧倒,将玉笛放在一旁,仰望着漫天繁星,叹道:“我二姐既擅文墨,又通兵法,骑射本领也不在话下。可母亲说我们家有长姐做官就可以了,所以二姐的一身才能从无施展之地,再加上总流连于那些烟花之地,到最后外人就只记得她这个风流郡主的名号了……”
北郊城外,纪氏旧宅。
白衣仙人坐于院中抚琴,一曲完毕,女孩凑上去问:“穆叔叔,你每次都弹这曲子,到底叫什么呀?”
“一曲解千愁,名唤‘解忧’。”仙人答道。
“仙界的曲子果然不一样,那些靡靡之音实在难以媲美。”女孩想当然地认为奏琴人便是作曲者。
白衣仙人解释道:“此曲非我所作,也非仙界之人所作。”
“那是谁所作?”
白衣仙人欲言又止,后缓缓说道:“人间曾有一对眷侣所作。”
“那他们一定非常恩爱。”
“那女子曾是个风流无度的恩客,而那男子是族中的弃子,他们的相遇源于一场意外,但这世间所有的意外,其实都是命定的结果,不论故事的开始有多么不符合常理,可该发生的一样都不会落,同样,不论过程如何,结局也早已注定,无法改变。”
女孩似懂非懂,坐在原地,反反复复地沉思着。
昭宁十七年,西街新开了间琴坊,名为“解忧坊”。
坊主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名唤朝曦,一日,坊中来了位特殊的客人。
女子应有十八左右,眉若远山,唇似丹霞,一身月白襦裙,高高的飞仙髻上恰到好处地点缀着银饰。
那女子话不多说便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开门见山道:“掌柜的,不知你所聘的这位琴师可会奏《解忧曲》?”
“朝煦,来一首。”朝曦吆喝道。
少年端坐于屏风后,手指轻轻触上琴弦,又停在了上边,没有按下去,只听他柔声道:“姑娘所说的《解忧曲》,可是当年千尘公子奏的那首?”
“正是。”
两人没有继续对话,少年轻挑琴弦,悠扬的曲调流泻而出。
待他落下最后一个音,坐在一旁的朝曦脱口而出:“这曲少了一段。”
朝煦和那女子都怔了怔,略带质疑地看向她这个外行,只见那女子幽幽开口:“这《解忧曲》向来都只有三个乐段,怎会有少?”
“就是少了一段,我虽然不擅音律,可还是能听出来的,这曲子完整奏下来要一炷香的时间,可方才明明短了半刻。”朝曦坚持道。
凭着弹奏时间判断?那女子恍然道:“姑娘听的可是慢速版的?这同样一首曲子能放慢了弹,也能放快了弹,奏下来的时间可差大半。”
朝曦思索了一瞬道:“不,速度是一样的,就是少了一段,我不会听错的。”
那女子见她执意这般认为,有些无奈,也不屑于同她这个外行争个高低,就着水杯抿了口茶,没有说话。
朝煦倒是想起了什么,隔着屏风对那女子道:“我倒是听过一传闻,这《解忧曲》本有四个乐段。其中第一第二和第四乐段是当年高太师独立创作的,而第三乐段则是同她的丈夫穆氏一同创作的。自穆大人英年早逝后,高太师便再没有奏过这第三乐段,也没有教过任何人。”
那女子身子直了直,看了眼朝曦:“姑娘,你之前听谁奏起过这曲?”
朝曦灵光一闪,自以为摸清了来龙去脉,于是道:“我义父有个朋友,他常奏这曲,也姓穆。你说,他不会是那穆大人的族人?”
七重天,仙界,西洲。
男子一身白衣,翩然坐于云端,潺潺仙乐下,身边的仙童蓦然晃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