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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蛇蝎美人太监成为宿敌后一(第2页)

这身衣裳实在说不上好看,但我穿着仍觉得神气活现,走得大步流星。家里的钱大多都用来给我读书用了,街坊邻居这些年也长劝李荷花长点心眼,虽说女帝即位后特赦女子也可读书科考,但千百年来女子嫁人生子才是正事。更何况李荷花一个寡妇拉扯着女儿,生计艰难,还要供她读书,到时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李荷花操劳半生也落不到个好,还不如改嫁再生个儿子,后半生也算有个依靠。

这些话都是在我小时候常说的,大人以为我听不懂,但殊不知我芯里就是个半熟的。上辈子读到初中,我奶也是听了这些话,就掐了我的学,收拾了几身衣裳让我跟着婶婶去南边进厂打工。

我读书其实蛮好的,初中副校长也夸我有灵气。但进厂后就渐渐不怎么看书了,每天从流水线下来就回宿舍睡觉,偶尔上铺的姑娘借那种五元一本的言情小说,分享给我一起看,我则会因为上面的字犯恶心。一个厂妹能有什么心病?我日复一日地在流水线上工作,直到二十三岁终于攒够了三十万,奶奶打电话说这钱可以刚好够给我爸在镇上买新房子娶后妈。

那天挂电话时我小声地奶奶说这钱要拿来给考成人高考上学用,她破口大骂我白眼狼,一直到工友喊我上夜班。那天晚上两点多我昏过去的,后来再也没醒过来。我怀疑是心梗,总之猝死掉,我还挺高兴,就是想到存款多半还会落到奶奶手里,又有点难过。

不过上一辈子的心事就该留在上辈子,我不算个执着的人。偶尔可能会怨过老天,但这辈子能带着记忆做李荷花女士的孩子,我又挺窝囊地想和老天握手言和。

李荷花女士十岁丧母十五岁丧父,后来没有嫁人而是成为了乌仁街的“猪肉西施”。李荷花女士生得柳叶眉桃花眼,但剁起猪头肉也是虎虎生风。许多登徒子都被李荷花提刀撵过,后来城东走镖的小子抗住了李荷花的那把菜刀。于是她嫁给了走镖的小子,又在婚后第二年成为寡妇,肚子里还揣着八个月的娃娃。

街坊四邻都说是李荷花祖祖辈辈杀猪造下杀孽,所以家里男人才都不得好死。李荷花拔刀砍在门上,指着他们挨个问杀猪的有罪,那吃猪肉吃得满嘴流油的又怎么算?

周围人答不上来,便说李寡妇疯了。而李荷花女士却不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她继续做着杀猪的买卖,从背着我到把我放在猪肉铺的篮子里,到后来开蒙,李荷花拎着腊肉和束脩把我送到城东最好的私塾。也不过是因为我小时候问李荷花女士:“娘,我读书挣钱给你养老好不好?不成婚好不好?”

李荷花女士在剁排骨,炉子里柴火烧得旺,映出她半边红彤彤的脸。李荷花女士没有扭头看我,但拿着菜刀的她像个女战士,对我说:“读书很好,但不能是为了给娘养老。李新蝉,你娘没什么本事,但只要还能握得住这把杀猪刀,那我的女儿,就可以放手去闯她的天地。”

“至于成婚。。。。。。。”李荷花女士哈哈笑起来,扭头眨了眨眼,“如你所见,我们李家的女人不靠男人,也能杀猪砍柴,也能活得热热闹闹。”

刚到太学那会,寒门和权贵分做两派,平时倒不怎么来往。不过我算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下了苦功夫去读书。我倒是知道他们都叫我杀猪刀,但只要不撕我的书或者抢我的钱,这都还好说。

当然也因为没什么朋友,在太学的寝室只余下最偏远的一间给我,又没有室友,蚊虫也多。但是熏完艾草撒上香灰也能住人,并且还能挑灯夜读不必担心打扰室友,这倒是意外之喜。

在太学第一年的年考,韩博士留我又将明日口试的经义部分讲了一遍,他是寒门及第,又怜惜我家贫好学,所以平日对外都说我是他的亲传弟子,该叫他一声师父才是。

虽然我怀疑其中一部分原因是韩博士爱吃李荷花女士腌的腊肠,但这都不妨碍韩博士是个好人。开完小灶回寝室时,天色已然黑沉,腊月的鹅毛大雪裹着风往人脸上砸,我绕过勤学湖回寝室,路上风雪大,灯笼拢不住火,只能抹黑走。结果到柳树下就被绊了一跤,一团冰凉的软物压在身下,只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我吓得手脚并用想爬起来,但雪太厚,刚支起身子就又砸下去,正对上一双寒光凛冽的漂亮眼睛。

说他眼睛好看,实在是因为当时他只有一双眼睛没被糟蹋。我爬起来将身下的人从雪地里刨出来,他呼出的气息都是凉的,裸露的皮肤生着红疮,尤其脸上还被抓出一道道血痕。我差点没叫出声,但下一秒又被怀里的人颤抖着推开,他一双好看的眼睛阴沉似水,黑夜里颤抖着抱紧自己,仿佛是被虐待的猫咪一样,呲着獠牙怒视来人。而他还在往后退,下一秒就要跌到冰湖里。

“不许动,你都长成这样了还怕我图你什么?不管怎么样,你最好跟我回去,今晚冷得很,要想死也总得等个暖和的日子吧。”

我说话不中听,但也是废了心思劝他,那双眼睛闪过一瞬的怔然,而后再凝神时,我却已经揪着他的领子将人拖到了怀里。李荷花女士说过,武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武力能解决制造问题的人。我现在才深以为然,卷起书往怀里这人头上一敲,本来还在愤然挣扎的手脚软下去。

我松了口气,将这只病猫半拖半拽往寝室走时,深深浅浅的脚印交错湮没在雪夜里。我也没想到,我和他的命运,也从此深深浅浅地纠缠到了一起。

第二日我去考试,走之前给他留个一盘李荷花女士包的猪肉芹菜饺子,还写了纸条教他如何烧水热饭。但出门前却又顿住,挣扎片刻还是解下围巾给他放在枕边。我并不确定他愿不愿被我救助,如果这少年非要离开,有条围巾,应该多少还能遮一遮受伤的脸吧。

年考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三五考生成群地约着去世锦街放松,我既没约,也不着急回家。去到东街的春晖堂买了治红疮的膏药,我又没忍住在路边买了盒桃酥,抱着怀里悄悄回去寝室。

本来以为一半可能,那人会走。但推门进屋时,先是暖融融的烛火,书案乱扔的典籍被归置整齐,一摞摞放好,床铺也铺得整洁,连地上的瓜子壳都被扫干净了,炉子上咕噜噜烧着米汤。少年用我的红围巾蒙着面,露出一双凌如霜雪的眼睛,只看着我,姿态贤惠,语气却是冷的,硬邦邦道谢:“你救我一命,算我欠你的,日后若能抓住机会,我会报答。。。。。。。”

“醒了?看来精神不错,”我开腔打断他的话,将药膏放到桌子显眼的地方,又走到炉子旁挨着他坐下,到了碗米汤,又将桃酥泡进去,而后递给漂亮眼睛的主人,笑眯眯说:“你试试用桃酥泡米汤,特别好吃的,旁人都不知道这个吃法呢。”

那浓密的眼睫颤了颤,烛光下扇落蹁跹的蝶羽。他扭头看了看桌上的膏药,又看着我,一片潋滟的暮光霞色晕开在眼乌珠里。接过瓷碗,指肚的伤烫得他差点拿不稳,但显然少年很擅长忍痛,没说烫,他只是低头吃一大口,很认真地又重复一遍:“总之我不会欠你的,一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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