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给骆颜打了个电话,李常笙朝温向仪小心翼翼道:“向仪,快跟我回去吧,好不好?你妈妈在来宿青路的路上了,你和她好好聊聊。”
温向仪起身,走前,她看了眼两个杯子。
李常笙:“你点的吗?要带着吗?”
温向仪摇了摇头,拢紧身上的外套,外套里还带着些即将逸散的温度。
她进了家门不久,骆颜便来了。
几小时前,温翰的人把她送到医院后,骆颜当即赶到了医院。仿佛不是赶到女儿的病房,而是换了个绝佳的办公室。温向仪在里面处理伤口时,她在外间会客室施号发令,温向仪的病房是她的不败之地,她争分夺秒地攻陷敌方咽喉要害,意气风发。
听着骆颜时而悦耳时而冷漠的声音,温向仪忽然嗅到消毒水里让人作呕的血腥气,相比之下,伤口被药膏激出的疼痛有种别样的快感。
在没人注意的间隙,温向仪带着伤口离开了医院。
此时,骆颜一个眼神示意,李常笙离开,把空间留给母
()女两人。
“向仪,你在生妈妈的气吗?”骆颜在温向仪身畔坐下,眼睛里盛满动人的怜惜,“我问过医生了,不会留疤,你安心。”
骆颜朝温向仪的手臂伸出手,温向仪抽回。
“我不在乎留不留疤。”
骆颜转而道:“自招错过了没关系,妈妈相信你走高考也没问题。实在不行,还有其它办法,妈妈一定让你如愿。”
“你知道温翰关我的房子长什么样吗?”
骆颜神色微顿,流畅的应对有了片刻空白。
“他的人在我面前给你打的电话,不过你应该猜到了。温翰觉得你会为了我退让,你觉得他们不敢真的对我做什么,你们都有自己的想法。”
温翰赌骆颜爱她这个女儿,骆颜则轻视温翰的懦弱与手段,两方角力中,她沦为最滑稽的存在。
那个房子终日拉着厚厚的窗帘,时间的流逝对棋子不再具有任何意义,温向仪把所有灯都关掉,死寂的黑暗里氧气稀薄,她很冷。
“我是你的孩子,还是你的筹码?”
这是注定不会得到答案的问题,温向仪不指望骆颜回答,何况她自己心里早有答案。
正是因为得到了答案,她才会拿起那把水果刀。
谁说她只能任他们摆布呢?
当皮肉绽开,温向仪摸了摸滚滚而出的血珠,笑了下,原来还是有点温度的啊。
西装从肩头滑落,温向仪定定望着骆颜,陈述道:“你没有选择我。”
“选择?”骆颜终于明白她在意的是什么,反而轻松了些,“向仪,既然能双赢,为什么要输?妈妈没有这样教过你吧。”
一场女儿的考试和一个足以让她在温氏更上层楼的项目,骆颜不认为自己会选错。
她的坦然刺痛温向仪的双眼,更何况选择本身就说明了一切。温向仪彻底明白,骆颜最在意的从来不是她,她很小就知道,却和骆颜一起粉饰太平这么多年。
骆颜拿起她胳膊,仿佛要再演一场关怀,虚伪得让人恶心,她想收回,却被骆颜猛地锁住。
那条伤痕累累的小臂横在两人之间,像道撕裂的伤口。
“你划伤自己,难道还觉得自己能去考试吗。向仪,你不是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吗?你和妈妈的选择是一样的。”
骆颜轻柔的嗓音像一场精心诱导,又像检视惊喜的成果。
“你做得很好,不仅项目是我们的了,你爷爷很生气,主要是你爸招数太蠢,所以爷爷决定在你成人礼时把股份给你。向仪,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要彻底放弃你爸了,你爸的位置会被你代替。我们要赢了。”
骆颜的夸奖与赞叹接连传入耳中,温向仪脸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阵阵自我厌恶随着痉挛的胃涌上心头,她灵魂都痛起来,躯壳还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丧失了挣扎能力,任自己被浪头袭倒,栽进深海。
咕咚,咕咚。
思绪逸散间,温向仪想起便利店里的那个女同学。
她给了自己一个似是而非的拥抱,像即将溺死时被蓝鲸托出水面的第一口氧气,温柔而宽厚。
再度淹没口鼻,坠入深渊,温向仪想念那口氧气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