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个声音响起,“我想跟他再说一句话。”
一双粗糙的手转动着轮椅的车轮,来到审讯室。
对于安德鲁琼斯来说,前组长是他的知遇恩师,当他看见轮椅上的老者进来,顽固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安德鲁,为什么……”前组长痛心地问。
“太晚了。”安德鲁说,声线颤抖,“我坐在这边,你坐在那边,就是这样。”
“……”前组长沉默了一会,“我知道,我们曾经讨论过这个,‘比起那一边,为什么不选这一边’。”
那个在校园里藏匿爆|炸|物的孤僻青年,最终因为这句话交付了自己的人生。
也许,现在看来,只是半个人生。
“但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选择这么做。”
一阵极其安静的沉默,就连审讯室外都不再有任何声音,安德鲁用一种仇恨的目光巡视着全场,仿佛在问“你们难道真的不明白吗”。
他讽刺般哼笑了一声。
“你说我是天才,你说我可以成为英雄,”他笑着,声音却越来越酸涩,“但英雄不是拆弹十年后拿着可怜的退休金找工作的人。”
警长皱起了眉。
镜面的反光下,艾彼好像看到安德鲁的眼底有泪花,但当她仔细去看,又似乎只是错觉。
“我告诉化工厂的工人们我是英雄,我曾经默默保护他们,曾经保护过他们上学的孩子,可他们说没见过我这样的英雄,他们指着天上,说那才是英雄……”
他的声音颤抖着,最终干涸了。
审讯室外的人低下了头,他们之中的很多人也才想起来,虽然他们不曾共事,但安德鲁也曾是为这个城市奉献了一切的人。
拆弹组的警司叹了口气,围聚的人们渐渐散去。故事已经尘埃落定,“英雄”Hero亦是“主角”Hero,而主角只有最特殊最亮眼的那一个,才是能被人记住的。
平凡的英雄,只是平凡日子里的一抹微光。但组成庞大的光源,微光也能作为一个群体被看到。
艾彼抱臂低头沉思,手中不自觉地攥紧制服长袖。
当安德鲁·琼斯被带出警厅的大门的时候,数百闪光灯却在此刻形成了一片光海,聚焦在他身上。
出于对嫌疑人的尊重,出门时,他的手铐被用衣服盖住。僵硬的假肢同样被掩在衣服下,因此在镜头中出现的,就成了一个普通而正常的人。
安德鲁被定格在台阶上,他热泪盈眶,无数快门不断抓拍着他眼泪流下的每一个位置。
摄影师们已经开始在心里为照片挑选主题。
眼角欲落,是一个恐怖分子不易察觉的恐惧。
淌在中途,是一个麻木的罪犯留下的鳄鱼的眼泪。
长长划落,是一个踏入歧途的好人难以抑制的悔恨。
安德鲁被两名警官带下台阶,人群耸动着向前,大声高呼着各种问题。星球日报的记者,克拉克·肯特也被同行们挤到前面,拿出自己的记事本。
人人都在等待着第一手新闻。
但他们没有想到,他说出的是这样一句话。
“还有谁记得,是我们,我们这些有血有肉的人,保护了这座城市几十年?”
第23章
警车开向了FBI的押运机场,门口的人群也很快散去。夜色完全降临,灯火通明的警局大厅也回到了井然有序的正常状态。
警长安慰着前组长,打开办公室大门。
“除了安德鲁,你还培养了很多优秀的学生,这不是你的错。”
“我没事的,我都知道。”前组长低落地回复。
看到他面色还算平静,警长不再多说什么,只提议道:“我派车送你吧。”
“不用,我走回去就行。”他搓了搓自己的金属椅轮,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走’得比普通人还快呢。”
艾彼走过来:“我是拆弹组的后辈,我来送送吧。”
她推着轮椅,两人来到门口的平台上,冰凉的夜色中,星海被城市光芒隔绝,只有卫星缓慢的走过上空,闪烁着稳定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