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阴差阳错间,柳氏和岑良跳了河,许多事就也没有了可能。
“如果我家没出事,父亲自然会是个好人,可要是出事了,想必会变得有些可怕。”惊蛰看向容九,“父亲很爱娘亲,如果没有她,当初他无法活下来。”
逃荒路上,岑玄因身子虽好,却是染了重病,人差点就没了,是柳氏拼死拖着他,才让他得以活下来。
这有如新生。
为了家人,岑玄因可以背弃道义。
“那你又如何觉得,我不会?”
容九很温柔,很冷静地问。
惊蛰咽了咽喉咙,容九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吗?如果他现在躺在床上,肯定要把整张被子都盖在脸上,好挡住男人的死亡视线。
仿佛被窝是最安全,最可悲的一点庇护。
那眼神冷漠犀利,沉沉压了下来,如果锐利的刀锋,惊蛰觉得自己的皮肤都刺痛起来。
容九在生气。
苍白的面孔上,黑眸如同燃烧着火。
这种激烈的情绪,出现在容九这样的人身上想必少见,可惊蛰总能轻易激起他沉寂的情感。
“我没有觉得你会……背弃我。”惊蛰蹙眉,用了一个比较激烈的词,“只是,他是皇帝陛下。”
惊蛰并不怀疑容九的感情。
他清楚男人之所以告知他刺杀之事的原因——是为了叫他知道身边的危险,是为了让他正视之前的教诲。
容九是当真,想要让惊蛰活得顺遂。
只是谁都无法和皇权相抗。
哪怕是容九,也不能。
古怪的是,从前惊蛰从未燃起多少权势的欲|望,却在蓦然触及“容九可能出事”这个猜想时,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
他不愿见容九如此。
或许……有些时候,他的确是更该贪婪些。
惊蛰抓着容九的手,那双冰冷的手哪怕覆盖在脸上,也丝毫没有被他的温度所染,“你得活得好好的。”
惊蛰时常说,容九的思绪跳动太快,让人追不上,可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轻易间,这话题又是十万八千里。
容九身上的冰冷,却没有被惊蛰的温柔所熄灭,那种寒凉凝聚起来的死寂,是蔓延开来的腐朽与阴郁。
它们凝结成他的四肢,也锻造了他那颗充斥暴戾与恶意的心,没有任何温情可言,有的只不过是虚伪的皮囊。
……怪物,不是套上人皮,就真的能做人了。
“惊蛰,我先前待你,也的确太过宽容。”容九轻声细语地说着,“倒是让你,太不知轻重。”
轻重?
什么轻,什么重?
经过刚才容九的生气,惊蛰可不认为,容九所谓的轻,指的是他,可重,又是何意?
容九蓦然带着惊蛰往外走,那禁锢的力道,让他根本挣脱不开容九的手。
“容九?容九!”惊蛰的心里,蓦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你想去哪里?”
端看容九的姿态,惊蛰可不觉得会是好事。
他下意识挣扎起来,只是男人暴怒下的动作,却是凶狠得惊人。
他这力气,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去,”容九的声音微妙停顿一瞬,继而充满恶意地说下去,“乾明宫,你不是觉得,我会将皇帝置于你之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