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湛然、煌湛——他那个讨得父皇欢心,被选为皇位继承者的皇弟,当年为何没有死?!若非南宫晋,不会有今日的麻烦!南宫晋!当初杀了你果然没有杀错!平康皇紧紧握住手中的御玺,瞪大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才是夏国之主!赤霞城,与皇城毗邻而居。如今,赤霞城已在君湛然的掌控之中,从破损的城楼往远处眺望,甚至能见到皇城里的景象,那片青瓦红墙,正殿的屋檐,勾起不少往昔回忆。“很快,你就会回到那里,高不高兴?”从身后传来脚步声,而无论是脚步还是说话声,君湛然都很熟悉。他没有回头,“从当年离开之日起,我就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会回来。”依旧是那样的语气,平淡的仿佛不含任何感情,但南宫苍敖知道其下包含了多少爱恨,“别说的好像事不关己,不承认并不代表你就真的不想念。”顿了顿,他又打了个比方,“就好像当初,你不也不承认自己被我吸引?而事实上呢?”这一句,他有意凑到了君湛然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在寒冬里成了最好的诱引,君湛然的脸往他这方侧了一侧。“假如你不是你,那‘南宫苍敖’就只是我的一枚棋子而已。”只不过,以自身作饵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不由他控制。“你倾心于我,无关我是不是叫南宫苍敖,是不是属于南宫世家,只因为,我是我。”他怎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南宫苍敖笑了起来。“湛然这是在对我诉衷情吗?告诉我无论我是谁,来自哪里,你爱的只是我的人,而不是其他。”往前环抱,他贴着他的侧脸,两人呼出的白气在半空合在了一起,化作了一团白雾。“有些事心里知道即可,何必要说出口,何况说出口的话也未必可信。”话虽如此,君湛然还是承认了,“不过你要喜欢听,我承认也无妨……”“能有今日,若非有你,我一个人恐怕办不到,苍敖,我知道你不会要我的感谢,那么,我便用此生情意来还你。”“说什么还?”南宫苍敖皱眉,“你觉得你欠我?”看出他的不悦,君湛然叹笑,“不是这个意思,以情还情,如何?”“说来说去,还是觉得欠了我的。”半眯起眼,南宫苍敖的脸上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是因为我父亲为了救你,因你而死,还是因为南宫世家已经死去的那些人?”面对他的逼问,君湛然沉默了一会儿,冷笑,“他们的死是因我而起,但做出此事的是煌德,该付出代价的也是煌德,我不会自己一个人来背负罪过。”听他这么说,南宫苍敖放下心来,“幸好湛然已不是以前的湛然,我实在怕你又钻牛角尖,你那心思……”“过于偏执,非生即死,非爱即恨,我也知道对自己并无好处。”有人对自己了解的很,淡淡说着,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也只有你受得了我。”这话,说来却像揶揄。“只有我,只能是我。”在他耳边低语,南宫苍敖将他拥在怀里,亲吻了几下,又想起眼前的事来。“兵临城下,煌德还不见动静,其中总有些蹊跷。”越是接近最后关头,他越是不敢大意,想了想,忽然问道:“展励最近可有与你联系?他命人送来的最后一封信是在何时?”“有些时日了。”在君湛然看来,这并不寻常。“上官余带了人马前来,这么大的动静,展励的人不可能遗漏,在那之前却没有任何消息。”当时南宫苍敖就觉得奇怪,他相信君湛然和他一样。展家庄的人训练有素,在展励的手下做事,个个都早已练成了老江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绝不可能在这样的大事上出纰漏。而他们所带兵马的行军路线,几次三番被人提前知悉,这里天是否和展家庄有什么联系?还是确实如此前他们所担心的那样,有内鬼透露了消息?“到了这个关头,更不容许有丝毫差错,阑东来的铁梅,你可看清楚了,她到底是不是内鬼?”说起肖虎的青梅竹马,君湛然并没有对她另眼相看。“仅仅观其言行,还不能确定,但她确实对我们有所隐瞒,怎么样,要不要去审一审?”论看人,南宫苍敖很少出错,他的观察力一流,君湛然自然一点都不怀疑他的判断。但说要审问,该怎么审,却是一个问题。她是来自阑东的使者,若她是内鬼,她的所为便是阑东国君的授意,若她被擒,阑东未曾得到她的消息,必会起疑,这么一来,便会打草惊蛇。可偏偏,皇城舜都已在眼前,若现在不将此事弄清,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届时若因此而致成大错,后果不堪设想。“越是近,越觉得前方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煌德不可能毫无作为。”经历过生死的人面对危险总会有种直觉,这种直觉不止一次在危难之时救过南宫苍敖的命,而现在,明明只差最后一击,南宫苍敖却有了这种感觉。“我们好像漏掉了什么……”远眺前方,笼罩在风雪中的皇城在君湛然的眼里逐渐明晰起来。雪已经渐渐小了。这场冬日大雪,终于在下了整整几日之后,停了下来。这样的隆冬,对夏国而言并不常见,面对这样的天气,反倒是凛南来的将士们更习惯一些。自那一日,阳嶙质问过君湛然之后,来自凛南的士兵便对前路饱含疑问——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战?为了保证凛南?若安嘉王所中之毒真与湛王有关,如何还能指望他为帝之后放过凛南?为了安嘉王的安危?那奇毒根本无药可救,就算赢了又怎么样?为了自己?此地并非故土,也无家园,他们是胜是失,是活是死,又有什么人关心?这样的情绪自然不能让人保持战意,军心涣散,君湛然也看在眼里,幸好还有上官余的人,南宫世家的威名仍在,他们又亲耳听说了南宫晋为夏国做出了多少牺牲,夏国的士兵早就对那位传说中的大将军充满敬仰,如今更是敬佩万分。那一日的情景,南宫年的那番叙述,打动了很多人的心。无形之中,他们的主力已不再是阳嶙所带的凛南兵马,而变成了夏国自己的将士,有上官余这个本该与他成为对手的将领所带领。显然煌德当初并没有料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变化。这实在是很讽刺的事。而今,少了上官余和他带的人,夏国其他兵马都已被调回舜都,保卫皇城,除此之外,煌德似乎并无其他动作。徐东林和安佟已经被擒,他们两人的妻儿生死不明,南宫苍敖派出夜枭前去打探,却没有送回什么消息,但此时此刻,只要没有坏消息,他们便已经知足。煌德忙于应付眼前的危机,一时之间怕是不会有空想起处决那几个人质,真要处决了,他定会命人送出些证据以起到震慑的作用。但是,什么都没有。雪后的寂寞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沉沉压在上空,黑压压的天气,阴云遮住了阳光,即便是在白天,也依然不见天日。稍作休整后,君湛然下令往舜都进发,沿途之上兴许会有其他城派出的人马前来阻拦,他已经做好准备。但有一件事,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在严密的看管保护之下,铁梅、卢冯、白绫纱,这三个可代表三属国的重要人物,竟在一夕之间失去了踪影。和他们一起不见的,还有肖虎。暗度陈仓决战在即,这些人却无故失踪,毫无疑问,定然与平康皇拖不了干系,即便君湛然早有准备,还是异常震怒。临行之前发现几人不见,所有知情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平康皇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