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膝跪地,双手交叠在胸前,手掌心全是汗,周围的空气慢慢稀薄。叫出来,叫出来,叫出来就轻松了。身边那些黑雾化成人形,揪着他的耳朵如是说。原曜被揪得疼了,又呼吸不过来,他抓着缠绕住脖颈的物体,软绵绵的,迷迷糊糊间他知道那是被子,却又睁眼像看见黑乎乎的人影。脖颈间的束缚越收越紧,像巨人的虎口,使劲把他控制住。原曜从喉咙里憋出一股气,挣扎着想要脱开钳制,“谁……”突然有一只温热的手落到他脸上。他不动了。他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想要睁开眼睛。那只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在梦中的原曜尚且还残存思考的能力,这只手给他很熟悉的感觉。他喘着气,在洞穴的泥地上往前爬了几步,跌坐在地上,一把拽过抚摸自己面庞的手,像忽然拉扯过来一个人影。他抬头往洞穴的尽头看,最开始看见的那个人影消失了。原曜垂着眼,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自己抓住的这只手,却看不见这只手的主人。只有一个浅淡的黑影伫立在跟前。原曜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他醒不过来,只得努力伸手去拉扯这个黑影,直到把人影拉得绊了一跤,双双倒在洞穴的墙壁上。耳边喘息声不止。卧室里不停走动的秒钟声也滴滴答答,清晰可闻。外面下雨了,冰凉又有渗透性的风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原曜睁开眼。眼前的确有个人。自己的确还在许家次卧的大床上,脖颈和腰身裹了一层棉被。棉被宛如想要了他的命似的,一层又一层地绞在身上,光看都知道刚才他与棉被发生了多么激烈的搏斗。于岚贞心细,知道原曜块头大,最开始挑床选了张一米八的,想到方便孩子晚上睡前靠在床头阅读,还专门买了软包的皮床。现下,许愿靠在皮质的床头上,整个背微微陷了进去。他身上的睡衣被扯得皱了,碎发凌乱地搭在鬓角,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大半夜被喜欢的人一把拖到床上,他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不过他都想好了,如果等下原曜梦游打拳击,他也会赏回去一记左勾拳。许愿在买家秀看《如何征服英俊少男》看到凌晨,困得不行了才洗了澡准备睡下,还没躺够十分钟,听见隔壁有喊声,他才下床过来看,碰巧今天原曜心神不宁,没锁门,许愿敲门没人应答,便自作主张地进来了。进来后,原曜在床上紧皱着眉心,被子全部盖在头部,缠在脖子上一圈又一圈,他估计若是晚进来个十分钟,原曜就自己把自己勒死了。然后,许愿被原曜莫名其妙地拽到床上又压上床头,吓得魂都不剩一匹,以为是擅自进房间要挨打了。他见原曜睁眼,总算松一口气,又不确定这人到底是在梦游还是真醒了,小声道:“原,原曜你醒了没……你怎么做梦都在收拾我……”原曜低声道:“醒了。”许愿拉了拉被扯乱的睡衣,问他:“你做噩梦了?”他现在很脆弱,快趁机征服他啊!许愿眼前冒星星,好像有好几个小火柴人正举着那本书对他蹦跶。“嗯。”原曜从鼻腔里挤出一个音。“……”他以为原曜会僵着张臭脸说没有啊怎么可能,结果原曜目光黯淡,承认了。大笑话,原曜居然会因为做噩梦把自己差点闷死,居然会因为做噩梦吓得一身汗。这样的原曜更像大街上流浪的土狗了,还是被冬雨淋得毛毛全部滴水的那种。许愿决定不改备注了。他们的身体只间隔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再多进一寸能吻到眉心。原曜一脑门汗,呼吸热得烫人,身体却像施了定身法,不往后退也不靠前去。尽管是漫长无尽的冬夜,夏天才有的血液跳动感也在此刻发生。原曜的掌心紧攥着被子,感觉有一股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他第一次觉得许愿身上很香,有一股栀子花被阳光晒过的味道。干净得让人想冒渎。他是面朝许愿坐着的,刚惊醒,还在微微喘气,窗外路灯的光线落在他的鼻梁上,看得许愿又出了神。许愿大方地张开手臂搂了搂他,安慰地哄道:“没事没事,我在呢。好点了没?”原曜像是累了,额头靠在许愿的肩膀上。睡衣上也有很好闻的气味,仿若月光在拥抱他。“你怎么在我床上?”原曜坐直身子,没有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他抬眼看人的时候,眼角会上扬,长相自带的侵略性在黑暗中更加凸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