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树荫下坐了许久,天气凉快些,他们在荷园闲逛了一会儿便出园子回去。刚走到荷园正门处,见到对面游廊走来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身后仅跟着一名小厮。见到她,对方停下步子,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眉头拧起,愁绪满面。她不自觉伸手抚上肚子。秦致也注意到对方目光,顿住步子看向她。已经过去两年了,两年来她从没有再提及此人一字,看似已经彻底忘记了,但他知道那些曾经的伤害和阴影还留在她的心中没有彻底抹去。他需要时间慢慢治愈她,她也需要时间慢慢愈合。唐小诗未曾想还会与他再见。她与他本就没情,他之于她不过就是一个早年熟人而已。“咱们回家吧!”她侧脸望向秦致,温柔笑道。“好。”秦致搀扶她慢慢朝园外走去,上了马车,放下车帘,马车缓缓驶离。荷园门前一双目光随着马车远去。“苕儿,我错了,我学会怎么去对一个人好,可……”他垂手望着手背上的伤疤,摩挲许久。——秋叶舞秋风,秋意更浓。唐小诗坐在桌子上斜倚小窗望着小楼前随风纷纷飘落的黄叶,感慨地叹了声,细嫩的手指无聊地绞着帕子。从荷园回秦宅的马车上,她感觉头上某根筋不断地挑疼,最后那根筋抽了几下,她就没了意识。醒过来她就成了这个架空的时代里昌都侯幼女萧伊人。刚穿过来时候,萧伊人正在病中,让她受了一通罪。好不容易把身子养好些,又连续下了好几场雨,她就这样被关在侯门深府宅院内,准确的说是关在自己居住的这个小楼中,一个月都没出去几回,差点闷出抑郁症来。也许对于生在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并无如此感觉,但对于一个在娱乐和信息爆炸时代过来的人,和坐死牢没啥区别。也难怪萧伊人会对那个褚容与念念不忘,相思成疾。一年到头见过的外男掰着手指都能够数过来。瘸子里头挑将军,褚容与的确是不错的。呃……其实褚容与是真不错!可以说高富帅!丞相三子,仪表堂堂,才学出众,性情温和,很有上进心,每次出门掷果盈车绝非夸言。只是这么优秀的公子,拿下了那自然是很彰显魅力有成就感的,而且琴瑟和鸣,还能撒一城的狗粮,惹万千女郎羡慕嫉妒恨。可若是拿不下,变成了暗恋、苦相思,弄到最后成萧伊人这般,相思成疾,反而惹人讥嘲。这一个月窝在小楼中,她将萧伊人这十三年的人生撸了一遍,顺便也回忆了好几遍那个褚容与。似乎也就是上元节的时候在灯市上邂逅,随后在祖母的寿宴上匆匆见过一回而已,两人之间面对面说话恐怕都没有超过十句,竟然就让萧伊人魂不守舍。她总结:还是年纪小,心思重,男人见得少。否则那位同样迷恋褚容与的长姊怎么就不会沉闷抑郁?每日还欢欢喜喜,活蹦乱跳。正想着那位同父异母的长姊,婢女走来回禀:“大女郎过来了。”她侧目越过小楼前桂树瞧见了一位十五岁容貌清丽的女郎,笑容难掩,步履轻快。见人走进小楼,她才从桌上跳下来。“阿姊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她迎到楼梯口一脸欢喜地笑问。萧丽人抬头看她一眼,稍稍愣了一瞬,旋即笑容温婉地走上楼来:“我来瞧瞧你的身子。病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昨日又是一夜风雨,今日天寒凉几分,可别受冷。”说话间人已经上楼来,亲切地拉起她的手揉了两下,眉头一拧:“这手冰冷的,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吩咐一旁的婢女去取件外衣来。“我不冷的。”她顺势拉着萧丽人在小桌边软垫坐下,婢女已经将外衣取来给她披上。“阿姊不必为我操心,我不是小孩子,知道饥困冷暖的。”“你若真的知道也不会病了那么久了。”招手让一旁的婢女端两杯热饮子过来,又对她嘘寒问暖一番。在别人看来这位长姊对她关怀备至,彼此姐妹情深。唐小诗心中冷笑,萧伊人为什么会病这么久,她不是最清楚吗?这世上最残忍的杀人方式,莫过于言语了。不是刀剑,锋利过刀剑,不似药毒,穿肠烂肚胜似药毒。她抿了口饮子,笑而不言。萧丽人又笑着说:“不过瞧着你今日的气色好了许多,心情也大好,可是遇着什么好玩的事情,说给阿姊听听,我也想乐一乐。”唐小诗抿唇一笑,也许是做为一个旁观者,她从萧伊人的记忆和这一个月来与对方的相处中,看清楚这位阿姊的性子。所谓的让她乐一乐,多半就是她萧丽人建立在萧伊人眼泪上的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