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升找的是他吗?不是,是齐青啊,还有什么好想不通的。阳光温暖和煦,庭院中的一切都静谧美好,林端蹲在水榭前,望着人造水池中飘来游去的锦鲤,怔怔地出神。严延回来了,神色不大好,凤眼无甚神气地耷拉着,脸色阴沉发青,他攥着拳头问管家:“林端呢?”管家指了指庭院水榭的方向。严延疾步去找他。林端身形单薄,这些时日,体重只减不增,像一具徒劳消瘦的空壳,形销骨立,孤孤单单地抱着自己,眺望枝叶繁茂的花园。“他没找到取出cats的方法。”严延一眼瞥见他脚边来自国内的新闻报刊,心头蓦地泛酸,悄然步至林端身边:“他让我将你还回去。”林端嗤笑:“我又不是个玩意儿、物事,还来还去,段景升当我是个物件呢?”严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在林端身边盘腿坐下:“你每天都要做噩梦,你梦见什么我不晓得,可每每都是喊着段景升吓醒过来。林端,你梦见什么了?”林端扭了僵硬发麻的脖子,直直地望向他:“你希望我梦见什么?梦见你?”他自嘲一笑:“搞不懂,我害你断了腿,你却……”林端喉头一哽,嘲笑声戛然而止,他摇了摇脑袋,什么也没说。严延没碰他没挨他,两个人都在走廊边沿,不约而同眺望庭院那株高大古老的银杏树。“我却什么?”严延话中带笑,全不为林端语气里的嘲笑所恼,反而好脾气地逗弄:“你说,我却什么?是个受虐狂?”林端还是没说话。严延捏住他一边肩膀,林端吃痛地皱住了眉头,严延伸手将他推倒,逼迫林端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与严延凶狠的力道不同,他的眼神极其温柔,眉梢眼角都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温言细语地反问:“我却……喜欢你?”“自讨苦吃。”林端淡漠地评价。“我不问你会不会喜欢我。”严延松开他,笑着说:“林端,我不需要你二手的喜欢。”“我待你好,只不过因为,我喜欢你而已。高中见你第一面,我就在想,怎么会有男孩子长得这么好看,像朵白白嫩嫩的花。”严延轻声叹息,握住林端的手,拉他坐起来。如果严延曾经打听过,就会发现,他对林端的评价和警局的人、林端认识的朋友相较,相差无几。他们说,林端像春日里开着一朵招蜂引蝶的小野花,很漂亮却不乍眼,端端正正、安安静静地坐那儿,旁人仿佛能看见他身上美好安稳的时光悄然流淌。“都过去了。”林端指了指自己的脸,无所谓道:“总有一天,你眼见的这副皮囊也会成为过去。”严延哈哈大笑:“就是不知到那时,我会否有幸留在你身边。”很熟悉的台词,留在你身边这种话,他对段景升说过很多次,但段景升向来不以为然,大约只以为他闹着玩。如今换个人对自己说这句话,却让林端感到莫大的惶恐。他扭头望回严延,对方恰好注视着他,严延的眼睛很漂亮,被他认真装入眼底时,默然会有种深情的错觉。“段景升为我,找了你很□□烦吧。”林端似有所觉,严延眼底的黑眼圈和他精致的卧蚕一般明显。“还好。”严延浅笑阵阵,上身随意地后仰,两只巴掌支在身后,撑住了实木回廊。水榭上青烟袅袅,倏忽一团微风,搅乱池面涟漪,五彩斑斓的锦鲤四处逃窜。“我爸让我赶紧把你送回去,他说严家没必要和腾景过不去。”严延垂下眼帘,自哂一笑:“你在这儿住一天,我们家就要落上万净损失,段景升手段太狠。”严延回想段景升做的一切,毁约合同,宁肯低价贱卖也要让其他公司中标,撤出了在娱乐业的投资,不断做空严氏股票。腾景是个横霸全国的巨无霸,严延他们对上腾景,就是小米加□□,对付坦克大炮□□,无非以卵击石。“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严延嗟叹:“他再这么搞下去,我们家破产,腾景也要一蹶不振,怕是闹到同归于尽。”林端沉默良久,严延浑身透出的沉重很快褪去,他斜撇唇角,无所谓地笑笑:“不过为了你,值得。”严延扪心自问,说值也值,说不值也不值。他又不贪图林端那颗二手真心,为了他与段景升斗来争去,又是何必?两败俱伤而已。但人年轻时总有那么一点糊涂,想着要为了某个人不惜一切,最终目的不是为了得到对方,仅仅感动了自己、无愧于心。无问对错,从心所欲罢了。只不过,代价太沉重、太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