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端张了张嘴,段景升转过身来,淡漠的视线扫过他。“公司的事,需要去一趟美国。”段景升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哦……去多久?”林端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心逐渐冷却,在他眼前,覆上一层又一层雪白冰霜。“一个月。”段景升越过走向玄关:“今晚的飞机。”“注意安全。”“嗯。”开合式防盗门打开,砰然关上。林端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在偌大的冰冷空间,通体生寒。林端无暇亲自照顾林先进,也不想拜托段家的人,于是高价请了医护。为了负担疗养和看护费用,多赚些补贴钱,林端不得不在市局的案子之外,另接了许多私人、社会组织的解剖需求。比如当天出堪现场、进行尸检后,如果接下来没有案子,林端就会赶往委托人约定的地点,对他们指定的尸体进行解剖检验。有三兄妹,父亲是某企业家,传统意义上的社会成功人士。这三人怀疑死去的爹把遗嘱吞进了肚子里,于是强烈要求解剖他们爹,破开肚皮看里面是否有遗嘱。林端觉得这事儿有点毒,不太乐意解剖,奈何屈服于高额回报,迫不得已将他们死去的爹开膛破腹。胃里果真有个东西,是一枚戒指,上边刻着老先生选定的继承人,赫然四个大字儿:慈善基金。把那三兄妹气得连骂林端晦气。林端才不管这些,拿钱走人。离婚“赵局长?”林端惊讶:“你怎么来了?”市局赵川局长坐在陪护椅上,拍了拍大腿,向他招手道:“林端呐,你爸爸也是我老同事,他出事我能不来看看吗?”林端脑中冒出不安的念头,他隐约记得并未将林先进病倒的消息告诉任何人,连朱绫他们都不知道,更别提上级领导赵川。赵川从哪儿知晓林先进在这家疗养院的?毕竟是上级领导,市公安局一把手,加之赵川也是他尊敬的长辈,林端没好怀疑质问他,脸上的惊诧和僵硬很快褪去,他步至赵川身前的椅子上坐下。“赵局,您太客气了。”林端很累,努力撑出不那么敷衍的笑容,他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睡觉也不踏实,眼睛下生了浓浓的黑眼圈。“孩子,你爸只能依靠你,得撑住。”赵川慈祥道。他望向林先进,摇头叹气,问:“还有机会醒来吗?”林端鼻头发酸,这一周以来,没人知晓他怎么挺过去的。杜钦去外地跑新闻,段景升出差,赵川是唯一一个在他落魄时来探望的人。犹如一根纤细的倒栽进淤泥的竹竿,竭尽全力向对岸跋涉,泥水将他泡的松软无力,一点点侵蚀意志,而他只有继续往前走。“医生说概率很低,但也不是没可能。”林端取出水果篮中的黄金梨,拿刀子削皮,递给赵川。赵川接下了,然后放在一边,任由水嫩的梨肉变干发黄。他迟疑半晌,犹豫不决,终于还是决定将真相和盘托出。“林端呐,你爸爸变成这样……有些事,再瞒着你,我这良心委实过意不去,都到这地步了,我得提醒提醒你。”“什么?”林端直觉是相当重要的事。赵川伸出右手,竖起一根食指,曲着指头轻敲太阳穴,缓缓吐出那犹如梦魇的存在:“cats。”赵川来的时候,还是凉爽的清晨,等到他离开,已是夕阳迟暮。疗养院外正是下班高峰期,川流不息,不远处是宁北地标建筑,高耸入云的云霄塔。鹰河穿城而过,滚滚向东,港口处货船整装待发,预备过了激流浩荡的三峡,直奔东南入海口。光阴一如散落指尖的渺渺尘埃,微风吹拂,将那看不见的细屑卷入天际,弥散空中。“林端,你既然知晓真相,别让段景升察觉你已经发现了。他早已不是警察,没有了正义与信念,他对你只是威胁。”赵川事无巨细地叮嘱:“保护好自己。齐青死后这三年来,段景升将你留在身边,牢牢看著你,是因为ht一直跟踪你,他们意图伺机取出你脑海中的芯片,段景升便利用这一点反过来牵制了ht的人,暗中调查他们,借机为齐青报仇。”赵川犀利的一句话作结:“他和你结婚,不过是为了利用你,段景升心里,从始至终,只有齐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