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上,因为水榭在园中,寝院在外院,为了方便凌昭的出入,使他不必常常穿行内宅中,从四爷的丧事后,凌老爷就把园子通往外院的这道门交给凌昭的人管了。
那道林嘉以为一直锁着的门,对凌昭来说是来去自由的。
林嘉生长在内宅的规则中。她不知道成年的尤其是已出仕的男子,其实是有能力跳出内宅的种种规则之外的。
譬如凌昭。
凌昭问:“你姨母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林嘉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她才是个未及笄的闺中少女,杜姨娘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这几日她承受的巨大压力和恐惧,还有焦虑,在凌昭这一句关心的问话中瞬间成了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她说她的症状,都、都跟三爷很像……”她哽咽,”九公子,我好怕……”
“别怕。”凌昭道,“先让我师伯看一看。”
他转头唤了一声:“裴师伯。”
男人中的一个闻声上前来。
近了才能看清脸孔。他虽然也穿着黑色劲装,却不年轻了,是个胡子都白了的老人家。
林嘉并不懂医术,她看大夫的医术高低,就是从胡子的颜色判断。
这一把白胡子,让她安心多了。
“老先生,请跟我来。”她道。
她转头又看了凌昭一眼,凌昭道:“去吧,我在这里等。”
林嘉便带着这位“裴师伯”进去了。
凌昭步下台阶,走到了男人们中间。刚才叫门的是飞蓬,跟着他。
王婆子虽有些年纪,到底身份低微,没见过大人物,没经历过大事,刚才被吓得不轻,失了分寸。
现在惴惴地趴在门后,探半个脑袋向外看。
烟花渐渐稀了。
但每亮起,便能看到夜色里黑衣男人们彪悍的身形。
没有人发出声音,安静又有力量。
王婆子的心奇异地定下来了。
这其中,凌九郎的身形特别颀长,与旁人不同。
他丁忧燕居在家,大把的时光。便让人生出了一种错觉,觉得他和府里其他的公子哥们是一样的,或至少,是差不多的。
这时候,王婆子才想起来,凌昭凌熙臣,十六岁便点探花,入翰林。
行走宫闱,御前伴驾。
备咨询,预机务。
他早已经是撑起这个家族的栋梁之一。
怎么可能和那些还安逸躺在家族庇荫下的子弟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