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场降温之后,凌昭取消了晨练。
他自己其实没什么。他身体康健,又常年锻炼,别说南方的冬天对他来说不冷。便是在京城北风呼啸的冬日里,他的作息也不会因为天气而推后。
他也并非不晨练了,只是不去梅林了。
都是因为桃子说:“林姑娘说这段时间都不必采梅露了。”
问起原因,是因季节更迭,百花肃杀,一降温风向又变了,三夫人觉得有郁郁之气凝于天地间,不用这段时间的露水。
凌昭嘴角抽了抽。
素来知道这位伯母矫情,但这次矫情得挺好的,他上一个旬日早晨见林嘉,她的手指就红红的。
虽桃子关心的时候,她笑着说没事,但那天早晨的点心有点吃不下去。
当然他可以调整、推迟自己晨练的时间,可林嘉清晨要为三夫人采梅露,依然得受这份罪。
那两天,真是腻味死了这种刻意标榜的格调。
三夫人这一矫情,矫情得挺好,凌昭立刻让桃子去告诉林嘉:“就说天太冷,我起得晚了。早上不往梅林去了。叫她也不必去,点心上午做好就行,叫南烛去取。”
话传到小院后,杜姨娘拊掌:“怎么就这么巧呢,夫人一说不用露水了,九公子就起不来床了。”
以前杜姨娘的阴阳怪气朝隔壁使,自隔壁搬走后,她就开始朝院子里使了。
林嘉莫名其妙,天冷起不来床多正常啊,怎么就把三夫人和九公子往一块扯呢?守寡的伯母和丁忧的侄子能有啥关联?
杜姨娘:“啧。”
有凌昭的关照,杜姨娘和林嘉的冬天好过多了,暖暖和和的,还能睡懒觉。
林嘉有一回从水榭回来,拿了副九九消寒图回来。
从前她们的消寒图都是府里发的,外面统一买的那种雕版印刷的。主子们可能有精致手绘的,但姨娘丫鬟手里落不到。
林嘉这副消寒图线条精致,花瓣栩栩如生。便是杜姨娘这种不懂画的人都看得出来好看。
她被憋了很久了,便直截了当地问了:“九公子画的?”
林嘉承认了:“嗯。”
杜姨娘盯着那画,伸出了手去:“我听说探花郎的画千金难求……”
林嘉忙将纸按住,气恼道:“这不算是画,千金难求的是那种真正的画。”
“好吧。”杜姨娘有点遗憾,“要能得一副,咱们也可以传家。”
三夫人给凌七娘、八娘陪嫁的都是可以传家的名画,很值钱!
林嘉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腊月里,金陵下雪了。
金陵不比北方,虽然不能说像大理那样四季如春,但温暖的时间很长,冬天的温度较之京城要高不少。
相对地雪少。虽是一场薄薄的雪,对金陵人来说,就是必须赏的美景。
凌家内宅的女眷们全体出动赏雪了。
这等女眷们的活动,凌昭本不该掺和的。可他难得这两年在家,十一娘、十二娘都恳求老夫人:“请九兄来做首诗。”
以后她们嫁了,可以跟人说,曾经跟探花郎兄长共赏雪,同作诗。
最好兄长还能当场泼墨作个画,赠予她们,带到夫家去,以后传给儿子,必能升值。
少女们在闺中的时候原都是冰雪般清洁的。唯独一沾了婚姻事,谁都没法避免要算一算。
六夫人不藏私,教给亲闺女和侄女的东西不能抬到明面上来说,却是实实在在有用的。把少女们看世界的方式都打碎重组了。
庶女出身的庶子媳妇,主持中馈的当家主妇,原就是这个府里最最务实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