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水榭外,桃子正在推拒肖晴娘的礼物。
“肖姑娘不用客气。”她客客气气地道,“我什么也没做,不过是帮林姑娘传个话罢了,本就是我们做丫头的本分。姑娘要谢,该去谢林姑娘。”
“嘉娘我已经谢过了。”肖晴娘看得出来桃子和林嘉好,她以前吃过这方面的教训,也不敢抹杀林嘉的存在,只道,“她跟我可好了。可没有姐姐,这事又怎么能办得成。姐姐对我们家的恩情,不谢怎么行?”
桃子却说:“既已经谢过了林姑娘,我这边便不用了。哪有丫头传禀回话还收谢礼的?”
桃子笑得和蔼可亲,拒绝得却十分坚决。且她手都不伸,肖晴娘也没法硬塞给她。
管事大丫鬟自有管事大丫鬟的气势,肖晴娘和林嘉一样寄人篱下多年,对上桃子这样的人,内心里就先弱气了下来。
她抱着包袱讪讪地道:“姐姐若是看不上这点东西,不如我帮姐姐做双鞋?”
桃子心里挺不耐烦的。
就凭她的眼力,大大前日在小院里就看出来杜姨娘和林嘉与这个肖姑娘的关系也就那样,说“可好了”只怕是肖晴娘的一面之词。而且人情常理,托人办事是不能跳过中间人的。
这个事虽然是肖家的事,但桃子这边是林嘉找过来的。肖家若是想谢,就该去谢林嘉。现在肖晴娘越过林嘉直接找上她,有拿林嘉做跳板的意思。这事就办得不地道。
要么蠢,要么奸。不知道肖姑娘是哪样。
林嘉一直以来只看到桃子在凌昭跟前静如鹌鹑的模样,她不知道桃子作为凌昭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素来也是威风八面的。
桃子特别擅长笑里藏刀和阴阳怪气,正想皮笑肉不笑地给肖晴娘来两句,忽听身后响起声音:“在吵闹什么?”
分明是凌昭的声音。
桃子暗叫一声糟糕,怎地吵到了这位主子。
肖晴娘的注意力全在桃子身上,都没有注意到有人出来了,听到这低沉的声音才探头越过桃子肩膀看过去。
这一看,便呆住了。
桃子屈膝回禀:“这位就是肖家姑娘,为着肖家少爷的事要来谢我。然奴婢什么也没有做,当不得,故正推辞呢。”
凌昭点点头,对肖晴娘道:“肖姑娘不必客气。故旧相识人家,相互帮扶也是应当的。叫令弟旬日按时过来便是。”
那站在阶上的青年没有穿华丽的丝绸锦缎,因为守孝,他穿的细麻。一只手负在身后,袖子在秋风中微微摆荡。
眉若远山,目如寒潭。
冰雪玉树一样的公子。
说话的态度明明是和蔼的,却遥不可及。
肖晴娘感受到相隔万丈的距离,却感受不到寒冷。因从见到凌昭的那一刻起,她的脑子里便嗡嗡地只有一个声音:怎地世间会有这样好看的人?怎地世间竟会有这样好看的人?
肖氏虽能自由出府,却从不许她跟着。
在凌府里最令肖氏满意的便是生活的环境了,虽是寄人篱下,却远离了街头巷尾的污秽腌臜。女儿养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不比从前差了。
肖晴娘在这一点上倒和林嘉十分相似——她也真的没见过几个男子。
甚至林嘉都还经常能见到十二郎那样俊俏的公子,她几乎是没有机会见外男的。因旬日虎官儿从学里的回来休息的时候,肖氏也会特意拘着肖晴娘,就是怕她乱跑,撞到凌府的小郎君们。
在这一点上,她还不如林嘉。
生平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一个及冠了的青年男子,便是凌昭这样的世间容貌巅峰。
大门不迈,二门也出不去的豆蔻少女完全经不起这等冲击,一下子就被这个人撞进了心里。
只觉得一颗心要跳出腔子,脸热得好像要烧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喉咙就发干得难受。
及至发现婢女、小厮和那公子都在看着她,肖晴娘才回神,一时慌乱无措:“是,我,是,啊,不是……”竟语无伦次起来。
看到那公子平静无波的目光注视着她,肖晴娘猛地像被一瓢冷水泼醒,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手,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顶着火烧似的脸颊脖颈,颤声道:“是、是家母,让我过来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