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屋里。
徐夏取出一条鱼,去掉鳞片、鳃和内脏,用剪刀沿着轮廓走一圈,剪掉鱼鳍,从头部将鱼皮揭起,让上下两层鱼皮彻底同鱼肉分离。
细细地清洗干净后剔除筋膜,切成片剁成鱼泥。
倒出半麻袋的榆钱,择去不新鲜的叶子,放进水盆清洗掉泥土和虫子,放在菜板上剁碎。
见徐夏要开始捏鱼丸,宁文递上一个鸡蛋说:“哎等等,把这个也加进去。”
这时的鸡蛋老金贵了,由于村民们除了工分再无进项,甚至孩子多的家庭每年还倒欠大队钱,公社就允许大家养几只鸡,但不能超过3只,同在房前屋后种蔬菜一样,不算是资本主义尾巴。
下的蛋和养肥的鸡拎到公社收购站可以换点零钱,用来购买日常所需的油盐酱醋,维持生活正常运转。
徐夏将鸡蛋液、鱼泥、榆钱碎混合均匀,再偷偷撒了一把淀粉进去,顺时针搅拌均匀后,便用手出了一个个鱼丸。
水烧热后,将鱼丸一颗一颗放进铁锅里。
等待片刻,撒些新鲜的小葱末,味道鲜美的翡翠鱼丸汤就可以出锅了。
将翡翠鱼丸汤和孟奶奶给的馒头端上饭桌,四人显然饿极了,一人分了一碗便“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
正吃着,突然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响起
“咳!咳!咳!”
竟然是宁海他爸宁富国上门来了,可真是稀客。
只见宁富国岣嵝着背,腰间别着一根长烟斗,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牵着自家乖孙宁玉松,径直朝着宁家堂屋走过来。
文昕和宁文对视一眼,原本上扬的嘴角都垂了下来,正所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老爷子上门准没好事。
宁富国大剌剌在饭桌边坐下,从腰间拿出铜烟斗,伸到煤油灯上点燃火,又在木桌上“铛铛”磕了两下。
只见木桌瞬间出现了两道凹痕,徐夏右眼皮配合地跳了两下。
宁富国将烟斗放进嘴里深吸了一口,吐出几圈烟雾说:“老大,今天我把玉松领来,是吩咐你个事儿。
既然你们不愿意再生二胎,我和你妈也不硬逼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如今玉松眼见要上小学了,你们就把他收下,好好教育,将来老了家里也有个男子汉支撑门户。”
宁海眉心一跳,出言反驳:“爸,我和文昕已经有宁文了,哪里还需要人支撑门户。”
眼见宁富国就要发火,宁文忙倒了杯热水递到他手里,转头对着宁富国露出一个假笑:“爷爷,把玉松弟弟接来也可以,但是有一条要先说好,既然让我爸妈教育,那就得按我家的规矩。
我不听话的时候,那可都是要拿鸡毛掸子往身上抽,别到时候玉松吃不了这个苦,再反悔,那可不成。”
宁玉松是宁海二弟宁湖的小儿子,从小调皮捣蛋,但在宁富国和他老婆冯盼儿眼里,可是乖乖大宝贝,打不得,骂不得,没得送来大儿子家里就要挨打的道理。
宁玉松在家做惯了小霸王,正趴在桌边,拿手指偷蘸他们吃剩下的翡翠鱼丸汤,听见堂姐说以后不听话就要拿鸡毛掸子抽自己,吓得赶紧躲在了宁富国身后。
“爷爷,我不要待在这儿,咱们回家吧”
宁富国却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似的,将水杯“啪”的一声放在桌上。
“大人说话哪有你个小丫头插嘴的道理,难不成你竟能做了家里的主,”想到宁玉松刚才的德行,他老脸一红,“玉松如今渐渐大了,也不像小时候那么不懂事,都知道帮我卷叶子烟了。”
宁海哪里舍得女儿被吼,也顾不上许多,对着宁富国说:“爸,宁文说的就是我们的心里话,她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当然能做家里的主,要是你舍不得玉松挨打,还是领回去吧。”
“好哇,如今你翅膀硬了,有了老婆孩子,被教唆得不认我和你妈两个了,平时也不回家看看,现在宁愿养别人的女儿,也不愿意照顾自家侄子了是吧。”宁富国涨红了脸,显然是气急了。
徐夏本来在一旁默默吃瓜,没想到自己突然被牵扯进来,不由自主地往文昕身旁缩了缩。
文昕一把将徐夏搂在怀里,不停地轻拍她的身体。
宁富国突然站起身,将板凳踢倒在地,拉着宁玉松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行,我这就去队部找支书评理去,看队里允不允许你这样忤逆不孝,不把你脊梁骨戳破,也要拿唾沫星子淹死你。”
宁海没想到父亲竟能如此黑白颠倒,失望地闭上了眼。
虽然一家三口搬出来了,但他逢年过节也没少往父母家提东西去,这可都是自家三口人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节省出来的。
文昕和他结婚这么多年,也没往她家里送过什么,反倒是文家老两口心疼他们,每每宁文去,都大包小包地让她带东西回来。
他倒是不担心支书会听信宁富国的一面之词,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还对父母抱有希望,感觉自己真是可笑。
宁海暗暗发誓,以后除了作为儿子应尽的本分,再也不会多带什么东西上门,一定事事以妻女为先,断不能让她们跟着自己再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