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斌皱眉,低声训斥了她一句:“晓姗你也少说几句吧!”
杨丽芬见势头不对,赶紧引开话题:“晓希这孩子一直都挺乖的啊,这回是怎么了?”她卖力地想要让饭桌上冷凝的气氛溶解,“哎呀,怕就是这几天过年和陈晓姗学坏了,大姐啊,回去我就好好教训教训她。。。。。”
“教训我什么?”
这一次,陈晓姗没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淡淡偏头看向杨丽芬。
杨丽芬紧皱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在桌子下拍了一下她的腿,重重啧了一声,压低声音:“你还嫌不够乱啊?!”
陈晓姗笑了,很是嘲讽,玩笑似的接口:“是啊,不够。”
陈文彪猛地将筷子丢下:“陈晓姗!你还有完没完?”
他的唾沫横飞,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咒骂起陈晓姗时手脚和躯干都在舞动,又是指天又是跺地。
“你也不小了,二十四岁,家里供你吃供你穿,把你养大成人,你没上大学出去打拼,我和你妈也没说什么,可你呢?净败坏名声!”他昂起脸偏了脑袋,重重连拍三下脸,手掌拍打脸颊的声音格外脆响,“你爹这张老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他继续炮语连珠,似是在心里憋太久了,想要在此时此刻一口气将心中的怨气都吐露出来。
“谁家女娃会像你?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你的吗?说你年纪小小一点都不自尊自爱!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丢人现眼的东西!你简直是我们老陈家的耻辱!你看看小硕晓希,人家都正儿八经考上一本考上大学了,怎么你就这么窝囊,不好好争口气!偏要走歪门邪道!”
陈文彪的突然爆发,在众人意料之外,连家门不幸不自爱这种词都安在了陈晓姗的身上了。
陈文芳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怒气都消减下去,黎晓希也急忙偏头看向陈晓姗。
黎晓希看到,陈晓姗虽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神情,但她的眸子在颤抖,默默注视着陈文彪的漆黑眸子越发冷漠如一滩死水,丢进去一个石子都溅不起一丝水花。
看着这样的陈晓姗,黎晓希突然想到从前看到的一句话——千人共处,无恶,樊笼寡欢。
所有人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或有好奇,或有惊讶,或有对接下来场面发展的好奇,或有暗暗的幸灾乐祸,各不相同。
在这些目光的炯炯注视下,她笑了。
她缓缓笑了,笑着面对陈文彪和杨丽芬——生养自己的父母。
漂亮的年轻女孩,笑容很是招人眼,嘴角上挑,眼尾上扬,令人背脊发寒,不敢直视,素净的脸蛋未染一丝尘埃,语调依旧慵懒从容,可缓缓一字一沉气说出的话语却像刀子一样让人不敢反驳。
“是啊,我不自爱,我没有自尊。”
她笑了:“爸爸,有句常言说的好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小硕晓希能考上一本考上一个好大学,有一个暴发户爸爸,那你有什么呢?”
“哦——”她似恍然大悟,眼神惊喜,“你有不甘啊,有那股又窝囊又爱面子的劲啊。”
“当初我上学的时候,学校里的男生天天骚扰我,我多少次被吓得不敢去学校,去学校不敢上厕所,每次都要憋着回家解决,我天天做噩梦吃不下睡不好,爸,妈,你们有为我鸣一声不平吗?没有。你们只会说,为什么那些人只骚扰我不去骚扰别人?一定是我穿了裙子、穿了短袖的原因,一定是我自己的原因,所以你们让我忍,让我退让。”她眼神锋利,轻轻反问,“我高考注定不会考好,背后的原因,你们不清楚吗?”
“还有你们现在住的房子,之前刚来城里,是姑妈私自做主让你们住进姑父买的房子,一住就是十多年,姑妈和姑爹还因为这破事在背后吵架闹离婚,那个时候,你们怎么有脸装聋作哑的?”
“每天每夜在背后见不得别人好,想要有自己的房子,前年我不是给您二老买了?”
她眯着眼笑,仿佛一个天真无知的少女,对周遭人的眼神视若无睹,无知无觉,气息轻了又轻:“现在满意了?”
“够了!”
陈建民挥手扫落身前桌子上的碗筷,霎那间,被扫落的瓷碗劈里啪啦碎了一地,白瓷片和筷子横七竖八堆在一块,大圆桌上侥幸未被扫落的剩余菜品也被殃及到一部分,乱了原本的摆放位置,毫无章法,不少汤汁洒落出来,浸染了印着吉祥图案的桌布。
桌上原本坐着的人陆陆续续乖乖站起身。
黎晓希迫于压力,也跟着起身。
一桌子的人都站起来,只有陈晓姗还一个人懒懒靠在椅子上,偏过头不顾陈建民落在她身上那股威严无比似要吃人的目光。
杨丽芬面上为难极了,一次又一次重重扯了她的袖子,拖拉她的肩膀和手臂,连拖带拽,终于还是将她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