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除了网上聊天,我们始终没有电话通话,也没有其他交往。网络聊天已经是底线。这一点不是凭空臆测,信口定论。因为之后的某天深夜,在要结束聊天之时,屏幕上忽然列出了这样的话语:
“明天来你处,可接。”
我没有问原因,因为如果有原因他自己会说,如果他自己想说。果然,电脑上列出了一份官方通知,可能是他所在公司的原件,被直接扫描在屏幕上。原来他所在的公司要组织员工到外地考察,此外地就是我现在的定居地。文本上列清了高速动车的车次和时间。然后对方下线,qq头像变成了灰白。
按照车次和接车时间,第二天我提前半小时准时到达车站。提前时间充裕,不是因为渴望和他见面,只是为了无事可做,可以好整以暇。动车准时到站。我站在出站口抬头远眺,但见人头攒动,人潮如织。有不少好整以暇者在我四周环绕,也无一不是翘首以待。
终于看到了前男友。其实也不能肯定,因为和我一起,有两个女士同时向他走去。但是他目光所及,停驻在我的脸上,那两位才知道认错了人,从边侧滑走开去。但是直到两人面面相觑十多秒钟,我才能开口试探着确认。这倒不是因为时光如梭,光阴荏苒,物是人非,他变化过大,而是因为我的记忆已经物是人非。
“是你……对吧?”
其实还是不大自信,还好对方爽朗的点一下头,随即将手里的黑色行李箱熟练塞到我手中,然后潇洒快步走到站外叫车,这才打消了我的疑虑。之前我只是看到他的眼神不太自然的闪了几闪,并没透漏出过多的表情,所以也就不知道他心里的确切想法,只能确定一点:他并不想和我多话。
在车站外我看到了迎接他们公司代表的条幅,有几个和他穿同样黑色制服套装的男女正在上一辆大巴。我看到他并没有犹豫,只是伸手和视线相触的同事挥手打了招呼,随即伸手叫了出租。他在后座上坐好,我将手提箱放入车后箱,随即坐在前排司机助手席。(这在别人眼中或许显得怪异,因为我是女性)出租车缓缓移动。我透过后视镜注视身后的前男友,发现他刚刚把视线在后视镜上离开。显然先前的几秒他也在观察我,只是目光没有在后视镜中交汇,因此也无法猜测他的想法和表情。之后他的眼睛便一直盯着窗外,一言不发。司机问去哪?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还是没有反应。于是便随口说向市中心开,司机就没再多话。
剩下的时间我也没再多话,只是一样扭头注视着窗外。街上人潮如织,也比火车站出站口的情形好不了多少。我也不知道为何要车往市中心开,而不是开到我现在住的家里——按理说,多年不见,应该先请他到我现在住的“家”里坐坐看看,这是人之常情,而更正常的做法是在上车的时候询问一下他本人的意见——既然去接站了,一切自然就该也只能听他的吩咐——但现在明显已经错过了时机。
车正在缓慢的开着,因为正在交通高峰。自从车价降低,自驾车普及,现在早中晚市区以内正常塞车,成就了永远的高峰。为了缓解这一难题,市政提高了油价,如同当初为了普及自驾车取消了养路费。但是汽车工业还是蓬勃发展,人们的购买力还是没有遭受致命打击。想来除非石油耗尽,那时道路才能重归清净。试想一下,没有油的汽车连带发动机只能当废铁论斤卖掉,而那些收购此类物资的人们又会大发横财。世事难料。或许那之前,其他顶替石油的能源也早已开发普及。
前男友忽然拍了一下我的座椅靠背。他没说“停车”两字。我叫车停下,两人下车,我去后备箱取了行李,然后跟着他随意而行。选择下车的地方是市中心广场,同样昼夜人潮如织。这里有许多自助餐厅和西餐馆,还有大型的地上运动场和地下超市。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他走入一家快餐店,随意找到门口靠落地窗的双人座,然后从我手中接过行李。该过程自始至终还是尽量和我目光隔离,不相接触。我随即走到前台去要了两份三明治,两杯可乐,端回座位。
他始终在注视着窗外。来时已经微微阴沉的天空现在飘起了朦朦雨丝,似乎还有一点南风。但还根本影响不到外面嬉闹行走的人们。他们大都男女搭配,成双成对,快步穿行或者打情骂俏。一派和谐气氛。
我将一份三明治和可乐摆在自己面前,然后将托盘和上面剩余的三明治可乐推到他面前。他心不在焉的注视着眼前的可乐,将吸管轻轻插入杯盖上的卡槽,随即轻轻啜饮一口,再次将目光转移。我干咳一声,虽然这也是意料中事,但总让人感觉不太舒服。我只有先开口:
“这次来住几天?”
他一只纤瘦的手掌伸出三根手指。
“不先去酒店吗?”
摇头。
“为何想起通知我?”
望向窗外。
“这样,吃完东西我先送你回去。”
他转过脸来,面色如此苍白。
“对不起,先去下洗手间。”
匆匆而去,只留下黑色的拉杆式行李箱。
我只能等待,一边等一边听着大堂音响里播放的“恭喜发财。”这和我的心境完全不配合。
等了许久,仍然不见他露面。这个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大堂后方大声叫嚷,我立刻站起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
“从里面锁上了,敲门老半天也不出声!”说话着急的女士已经憋的满脸红晕。这样的快餐厅一般也只把一个小小隔间作为临时洗手间,因为人来人往,所以大家有时候都要排队的。
我知道他在里面。但为何不说话也没有响动?不祥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门被撞开,他双手捂住腹部,蜷缩躺在地上。地上还残存着大滩呕吐物。
“食物中毒。”一个负责帮忙的店员说。但如果我站在他的立场我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身份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