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认得字多一些,晏雪就会自己写,一边写,一边嘀嘀咕咕地念叨,像是小和尚念经,反反复复,喋喋不休。
一次,秦勖悄悄站在他背后听,才知道他念的是“秦冒力”。
他曲起手指在他小脑袋上弹了一下,“没大没小。”
晏雪嘟着嘴巴扭头,手掌捂住被弹的地方,泫然欲泣的模样。
秦勖放下手里的书,弯腰抱住他揉揉:“小猫疼了?对不起。”
晏雪伸开胳膊,圈住哥哥,悄悄地将沾了墨汁的手指,在哥哥耳后颈侧的位置按一个小小的印记。
他以为哥哥不知道。
其实秦勖每次都知道,却由着他去。
洗澡前,他侧过身,从镜子里观察这枚印记,圆嘟嘟的,很可爱。
晏雪想学画画,悄悄和哥哥说了没几天日,一位美丽大方的女老师出现在秦家偏宅。
他就像是上学那般,吃过饭,陪过爷爷练字喝茶,就背着哥哥送的小书包,一路走去偏宅上绘画课。
秦家大宅成片的绿茵里,时常可见晏雪安静行路的模样,偶尔心情极好,会蹦跶两下。
夏日午后,放假休息的秦勖,总爱靠在书房的窗台边看书,穿着一身简约柔软的深蓝家居衫,修长的双腿随意地搭着。
长长的帷幔一般的窗帘被晚风吹起,拂过他英俊的侧脸,晚霞的橘光散射在他的周身,淡淡的,朦胧的,让人看不清一般,整个人仿佛沉浸在另一个梦幻的世界里。
晏雪手里抱着姨姨给的水果碟,踏进来正好看到。
他放轻脚步,慢慢地靠近,但还是被抬眸的哥哥望见,随后被抱进了温柔的梦幻之中。
从那时候起,晏雪就迫切地想要学会画人像。
哥哥的脸庞,眼睛,鼻梁,嘴唇,或者只是一个如梦似幻的轮廓,都会出现在他的画纸上。
只不过他都只是偷偷的画,藏在稿纸的最底下,连教他绘画的老师都未曾见过。
三年后。
秦家大宅的花园里,总是出没着一个拿着画笔的小小少年,瓷净的脸庞低垂着,寂静无声地专注在画板上,偶尔抬眸,望向一望无尽的玫瑰花园。
这个季节的粉边玫瑰,已经开到荼蘼,娇柔的花瓣在风里摇曳,时有飘零。
秦家来了几位客人。
是秦老爷子的次子秦敬带儿子来见爷爷。
秦敬比秦家长子秦庄更精于生意上的事情,长袖善舞,负责海外的事业开拓,这几年颇有建树。
他们夫妻原本是该住在秦家大宅,但秦敬的太太,是一位艳星出道的演艺人士,这件事叫秦老爷子十分忌讳。
后来,秦敬和太太在国外有了孩子。
等儿子秦冕出生,在大哥秦庄和许婉云的游说下,秦老爷子才松口,同意举办婚礼。
婚后,秦敬和太太就长住国外。
这位太太也鲜少往家里走动。
这次是借秦勖即将举办的十八岁生日宴,秦敬带着十六岁的儿子秦冕过来,想在老爷子面前讨个好。
一身西装的秦敬给老爷子续茶,先夸一顿秦勖,再将自己的打算说给老爷子听。
“爸,我看阿勖已经是个大小伙了,懂得规矩也多。小冕比阿勖小两岁,也该在爷爷身边学点规矩。”
说完,他转向饮茶的秦庄,“大哥,你说是吧?”
他以眼神示意这位温厚的大哥,希望能在老爷子面前开个口。
秦庄放下茶杯,也对老爷子说了两句。
他想的是,侄子秦冕若是讨得老爷子欢喜,那对父母也是百利无害。
秦老爷子没做声,撑着手杖揉了揉。
当家的人自有考量。
秦敬如今事业正好,不比往常,恨不得自己直接搬进秦家大宅,天天绕着老爷子转,好等老爷子百年后,赚得更多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