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桑,维克桑。。。。。。。“如果得到维克桑,诺曼底公爵随时可以兵临巴黎!”路易七世难以置信,“你们对我的欺辱还不够吗?你们对我的挑衅还不够多吗?你,你一个卑贱的布商之子,你有什么资格同我商议我女儿的婚事!”
“因为我是亨利国王的代表,我当然有权利同您谈判。”面对路易七世的羞辱,托马斯·贝克特反应相当平静,相反,他内心深处对国王的怒火相当受用,他侮辱他的出身意味着他无计可施,“维克桑是诺曼底公爵的传统领地,亨利国王随时可以出兵征伐此地,如拿下图卢兹一样,将维克桑当做法兰克公主嫁妆不过是出于善意和忠诚,我的君主只是希望为他的儿子找一个合适的新娘而已。”
他的目标不是维克桑,他的目标是玛格丽特,如果他没有儿子,他的女婿就是他的继承人,玛丽和阿丽克丝是埃莉诺的女儿,玛格丽特是她的儿媳。。。。。。他们就这么肯定他生不出儿子!“如果我不同意会如何?”他感到他的牙齿都在打颤。
“我们可以等待。”
等待,等待,等待意味着他会一直被迫留在图卢兹,亨利二世敢这么做必然已经做好了承担非议乃至被绝罚的准备,他就那么自信?“好,好,我同意。”在未来的隐患和当下的困境面前,他最终还是决定牺牲女儿的利益,他必须赶紧回到巴黎。见他从命,托马斯·贝克特心满意足,命人拿来已经拟好的文件,签名时,路易七世几乎恨不得用笔划破羊皮卷,但他心知肚明这样的行为除了发泄怒火外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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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步料理完图卢兹的事务后,亨利二世便写信让埃莉诺来到图卢兹巡视新领地,由于不知内情,埃莉诺只以为强攻图卢兹是亨利二世的决定,因而为他自豪不已,亨利二世也不打算告诉她威廉在其中搞的鬼,因此选择默认。某种意义上,来自妻子的崇拜也很令他受用,毕竟他确实做到了路易七世没有做到的事,他不介意在这种小事上满足妻子的虚荣,因为他自己也对骑士们的称颂相当受用。
但在图卢兹的宫廷中共度良宵后,望着身侧美丽动人的妻子,亨利二世仍然心事重重。“我仍然有些愧疚,埃莉诺。”他冷不丁道,埃莉诺看到他正不安地抱着双臂,“我彻底得罪了路易,我发下过效忠他的誓言,我宣称我是为了保护他,可谁都知道我其实是在冒犯他。”
“你早就彻底得罪他了。”埃莉诺不以为意,她了解路易七世,即便他出于心软或懦弱原谅了亨利二世,他身边那群教士也不可能让他释怀的,“若我没有生下儿子,或许路易还会为此窃喜,进而大发慈悲地认可你的忠诚誓言,但现在哪怕抛开你所拥有的领地对他造成的威胁,仅仅是你们的个人恩怨,他也不可能放弃对你的憎恨,这样的前提下,你任何试图缓和关系的准备都是徒劳的,如果他发现你竟然真的对他存在希望和善意,他会拼命利用这一点,最后付出代价的只会是你。”她抬起头,明亮的眼眸和美丽的红头发在夜晚的房间中如火焰一样,“何必苦恼呢,亨利?和你拥有的一切相比,路易的妒忌不值一提。”
是啊,他不必为此苦恼,他有睿智的母亲,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孩子们,以及王冠和广阔的领地,并且他的家人和臣属都爱他、服从他。“你知道我们的帝国接下来该做什么吗,埃莉诺?”他忽然问妻子,不等埃莉诺回答,他便难掩激动地坐起身,滔滔不绝道,“德意志的亨利四世想要从教会手中收回任命主教和惩戒犯罪主教的权利,我母亲的丈夫也矢志于此,我一直希望在我的领地也推行同样的政策,而现在,我应该做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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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图卢兹后,埃莉诺便带着威廉以图卢兹女伯爵的身份举行巡游,以歌谣强调她从祖母处继承图卢兹的权利和图卢兹应归属于阿基坦公爵的法理,并分发食物、酒水和钱币以安抚人心,使当地居民对新主人不至于过分抵触。将南方的事务交给妻子后,亨利二世很快返回了鲁昂,和母亲商议接下来司法改革的相关事宜。
玛蒂尔达皇后从童年时期便作为未来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后接受教育,因而深受亨利四世、亨利五世两代皇帝对夺回主教叙任权强硬态度的影响,她的这一倾向也影响了亨利二世,在统治稳固、威望隆盛的当下,他认为推行司法改革的条件已经成熟,并且确实打算付诸行动。
“你准备怎么做,亨利?”玛蒂尔达皇后问,和亨利二世一样,她显然也认为推动司法改革的时机已经成熟,区别在于采用什么样的方式,“罗马的局势有利于你,亚历山大三世刚将腓特烈一世革出教籍,短期内,圣座不会关心英格兰的事,他甚至会寻求你的支持。”
寻求亨利二世的支持,就像当初那份将爱尔兰赠与他的文件一样,等他在英格兰的改革走上正轨,他还会征服爱尔兰的!“腓特烈一世虽然骄横,可他确实有足够的才能任意妄为,而且他统治德意志的许多手段也值得我们借鉴。德意志的主教中,地位最尊崇的莫过美因茨大主教和科隆大主教,而他任命身兼大法官与大主教之职者治理德意志和意大利,从而联结了天国的教会和世俗的法律,在英格兰,坎特伯雷大主教也享有同样的地位,我们可以如法炮制。”
“特奥巴尔德大主教确实疾病缠身,想来不久后便会回归天主的怀抱。”玛蒂尔达皇后了然道,而亨利二世更加激动,“对,他快要见上帝了,国王应该任命一位新的大主教!特奥巴尔德大主教过分固执,我需要一个听话驯顺的人选,我已经想好他的名字了。。。。。。”
他的声音渐低,因为他发现他母亲的神情愈发严肃,以至于眉头紧锁:“你选择了谁,亨利?”玛蒂尔达皇后抿起嘴角,“不会是托马斯·贝克特吧?”
“对,母亲,就是他!”虽然意识到母亲对这个人选有异议,但亨利二世仍然承认,在他看来,托马斯·贝克特简直是继任坎特伯雷大主教的完美人选,在这个问题上他并不打算听从母亲的意见,“他是我的朋友,是英格兰人,并且他有丰富的判案经验,可以帮我处置犯法的教士。。。。。。”
“他是个能干的官吏,但并非渊博的法官,何况和法学造诣相比,他在神学方面的学识更加粗浅,埃莉诺跟我抱怨过你不应该让一位学识浅陋的商人之子教导你们的继承人,我认同她的想法。”
“我不需要他有多么深厚的学识,我只需要忠诚。”亨利二世不满道,有一瞬间,他对埃莉诺也有了意见,也许是因为她向玛蒂尔达皇后抱怨,他母亲才会对托马斯·贝克特抱有如此成见,而听到他的回答,玛蒂尔达皇后摇了摇头,忧虑道,“他未必忠诚。因为家道中落,他并没有完成学业,从而常常为人轻视,为了找回尊严,他热衷于华丽的排场,这正是他内心自卑的体现。。。。。。”
“够了,母亲,我知道你和埃莉诺都不喜欢他,可托马斯是我的朋友,这场战争已经证明了他的忠诚和能力!”亨利二世忍无可忍道,“我知道您的顾虑,但恕我直言,有时候您也应该胆大一些,图卢兹的战事确实不利,但在我以我自己都难以想象的英勇进攻后,我发现在战场上加倍勇敢能令我收获更多的荣耀,而我的司法改革也是一场战争!是,我知道教士们对托马斯会有异议,认为他不够称职,但以国王的权威,我可以迫使他们接受任命,这是增强我权威的关键一步!况且正因他是国王力排众议推举的人选,他在成为大主教后才会对我更加顺从,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身份意味着无尽的财富和崇高的名望,更象征着留名青史的荣耀,他难道不会对我感恩戴德吗?”
“留名青史的是你,不是托马斯·贝克特,如果你失败,他亦将身败名裂,如果你成功,他的身份也不过是国王的鹰犬,而作为你的大法官,他本也可以拥有财富和名望,尤其他确实在图卢兹立下功劳,做一个法官、军官和使节比做教士适合他。”玛蒂尔达皇后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亨利二世的眼睛,直白道,“亨利,你为什么如此坚定地认为他愿意为了你的权力牺牲个人的名望,我想你不难看出你的朋友内心深处和你一样固执骄傲,作为皇后之子,英格兰的国王,你的骄傲理所应当,而作为布商之子,又曾因未能完成学业饱受非议,他的骄傲更像是因自卑催生的产物,在他得到你的青眼,成为你的亲信并平步青云后,他所面对嘲笑和非议更是从前的百倍之多,只是你认为得到国王的友谊是非比寻常的幸运,这点小小代价足可承受。在图卢兹,他本已经证明了自己,收获了领主和骑士们的尊敬,但你现在又要让他去面对一群更加高傲和顽固的教士,你猜猜面对这群人,他会选择怎样的方式证明自己?是配合你的改革将他们压在脚下,还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上用尽全力反对你?”
“他不会这样做,母亲。”亨利二世仍然固执己见,而玛蒂尔达皇后叹息一声,已经失望至极,“就这样吧,亨利,你总需要为你的骄傲付出代价。尽管图卢兹的胜利并没有让你忘乎所以,但你的固执高傲却与日俱增,我有强烈的预感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我希望这个代价不要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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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图卢兹归来后,路易七世的面色便终日阴沉,以至于喜怒无常,唯一能令他宽慰些的是他的妻子又怀孕了,他终日祈祷着康斯坦丝给他生下一个儿子,如此一来不管是埃莉诺的两个女儿还是已经和英格兰的威廉订婚的玛格丽特都不会再影响他王位的继承,而他也可以在与亨利二世的争斗中稍稍挽回颜面,他已经受够了被整个欧洲指指点点的屈辱了。
他的急迫和焦躁自然而然影响了康斯坦丝王后,作为卡斯蒂利亚的公主,她亦虔信天主,因此她也终日祈祷自己生下男孩,当她经历了漫长的生产、却得知自己又生下一个女儿时,恐惧扼住了她的心脏,她不顾自己刚刚生产的身体挣扎着朝路易七世下跪,哭泣着道:“对不起,陛下,我不知道我有哪里没有做好,我下一次一定会做得更好。。。。。。”
“下一次,我们应该斋戒、进食,这样天主才会保佑我们生下儿子。”路易七世有些木然道,但看着康斯坦丝还在流血的身体,他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将她重新扶上床榻,“但现在,康斯坦丝,你应该休息,若你没能平安度过产褥期,未来的生育将更加艰难。”
“我明白,陛下。”康斯坦丝王后流着泪道,她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路易七世听到她在低低抽泣,但他此刻并没有安慰妻子的心思。康斯坦丝什么都好,父亲也是一位英勇对抗异教徒的战士,可为什么她也不能给他生下继承人?上帝还在惩罚他昔年的过错吗?
如果他在第一次结婚时就选择了一位像康斯坦丝一样虔诚温柔的公主,那他又怎会犯下渎神的过错,以至于到今天都饱受困扰?想起昔年的事迹,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诡异的想法:为什么埃莉诺不能有康斯坦丝哪怕一半的恭顺,如她现在面对亨利二世一般,若她洗心革面,他也不介意和她重修旧好,那也许他们早就可以有儿子和继承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