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明确提到“她”是谁,但答案显而易见。“儿子,儿子。。。。。。”路易七世喃喃道,他捂着脸,克制不住怒吼道,“为什么上帝会赐予她儿子?为什么上帝赐予她一个又一个儿子?如果上帝还为维特里的大火愤怒,为什么上帝不惩罚她?为什么上帝只惩罚我一个人?”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不论是路易七世还是叙热都会坚决拒绝迎娶阿基坦的埃莉诺,这段经历对他们而言是奇耻大辱,并且这样的耻辱仍在持续。起初,教导路易七世的教士们(如克莱尔沃的贝尔纳)和路易七世的母亲曼恩的阿德莱德只是认为埃莉诺的举止作风过于轻浮,若非她是阿基坦的女继承人他们绝不会选择这样的王后,而路易七世受其蛊惑对她言听计从更令他们忧虑。
在埃莉诺的鼓动下(至少叙热如此认为),路易七世出兵香槟,间接导致了维特里城内那一场可怕的火灾,为了赎罪,路易七世选择参加第二次十字军东征,埃莉诺又和安条克公爵关系暧昧,导致军队分崩离析,最终无功而返。
在叙热看来,卡佩王室已经对埃莉诺仁至义尽,在第二次十字军东征的丑闻后,他们竟然还愿意接受这位王后,如果她能够生下儿子的话。然而这个寄托了他们期望的孩子仍是一个女儿,和她的姐姐玛丽公主一样无用的女儿,这个令他们失望的结果促使他们急迫地将埃莉诺扫地出门,摆脱这个生不出儿子的女人和错误的婚姻。
在当时看来,这个选择简直再正常不过,时至今日叙热都不认为这个选择是错误的,错误的人不是路易,而是埃莉诺。继背叛了妻子的责任后,她又背叛了封臣的责任,和路易七世最大的威胁安茹的亨利结婚,并且她在第一段婚姻中有多叛逆,在第二段婚姻中就有多服从,她似乎洗心革面想要做个好妻子,她确实做到了,她兢兢业业替亨利二世打理英格兰的事务,还给他生下一个又一个儿子。
如果她能够做一个好妻子,为何不做路易的好妻子?以叙热对埃莉诺的厌恶,即便埃莉诺重新成为路易七世的妻子他也会对她百般挑刺,但这不妨碍他如此幻想,毕竟埃莉诺每生一个儿子都无疑是一记打在路易七世和整个卡佩王室脸上的耳光,仿佛这段婚姻的过错方其实是路易。
“荡妇终将付出代价,叛徒亦会得到惩戒,但路易,在此之前,你也需要一个新的妻子了。”叙热如此说,“安茹家族几乎掌控了整个大西洋西岸,我们需要新的姻亲和盟友予以制衡,卡斯蒂利亚的康斯坦丝公主,阿方索的七世的女儿,她温柔,虔诚,并且也很美丽。。。。。。”
“她不需要美丽,只需要虔诚和服从。”路易七世道,美丽有何用,他心想,埃莉诺就很美,她是他平生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正是这样的美丽在他少年时蛊惑了他,他时至今日都还为少年时受色欲引诱付出代价,“我会在巴黎迎接我的妻子,我会爱她,如她爱我。”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摆脱埃莉诺带给他的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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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路易七世再婚的消息传开时,玛蒂尔达皇后刚好来到英格兰探望她的儿媳和孙辈们,得知这个消息,埃莉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低下头哄着怀里的理查:“她唯一的作用是生儿子,如果她生下一个儿子,她会被要求接着生儿子。”她亲了亲理查的脸,这时候,她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在脸颊边垂落红发的映衬下分外艳丽,“愿那个女孩好运。”
“对于女性而言,这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使命。”玛蒂尔达皇后并没有完全附和她,“我们也一样,埃莉诺,我们都曾经遭受过生不出儿子的指责,而健康的男孩能够帮助我们摆脱大部分困境,对于男性君主而言,他们也需要继承人巩固地位,我能理解路易七世的痛苦。。。。。。”
“亨利和路易不一样!”埃莉诺固执道,“亨利年轻,英俊,强壮,懂得讨我开心,并且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的领地和权威,而您也能理解女继承人的不易,不像路易的母亲,她认为服从丈夫是莫大的美德,便将她认为的准则强加于我,他们享受着我的领地带来的财富和荣耀,却吝于维护我的权威,只将我当成生育的工具!”她深吸一口气,一瞬间,怀里的爱子也不能抚平她曾经受过的委屈带给她的愤怒,她对孩子的爱和对丈夫的忠诚未尝没有报复卡佩王室的原因,“我爱你们,我愿意为你们奉献,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们爱我,亨利值得我这样做!”
是的,路易七世不值得,但亨利二世值得,可眼前,亨利二世的母亲只是无奈地叹息一声,她并没有附和:“亨利没有那么好,路易也没有那么坏,现在看来,你和亨利很相爱,没有任何分歧,但我们谁也不知道未来。”她审视着埃莉诺,“如果将来亨利不再如今日一般尊重你,将阿基坦也当做他可以任意支配的一部分,你又该怎么办呢,埃莉诺?”
“阿基坦是我的领地,是我与生俱来的权利,亨利知晓我的底线,他不会挑衅我。”
“我曾经也认为我理当继承英格兰,我可以捍卫我与生俱来的权利,但曾经对我效忠的贵族在我父亲死后都背弃了承诺,直到亨利成年。”玛蒂尔达叹息道,“亨利是个骄傲的孩子,他爱家人,乐于为家人奉献,但也理所应当享受着家人的牺牲和奉献,今天做出牺牲和让步的是若弗鲁瓦,未来就有可能是你,也许有一天他也会变得蛮横专断,到了那一天,你们的冲突便不可避免,很多人面对这样的困境会选择承受,但你不是那种,和我一样。”
她怜爱地望着埃莉诺,像是望着另一个自己,英格兰的玛蒂尔达也曾经如此骄傲无畏:“作为亨利的母亲,我非常希望你和亨利能够始终爱着并信赖彼此,但如果我所忧虑的事情发生,我也并不希望你选择顺服和妥协------对女继承人而言,要保障自己的权利和自由太过艰难,拥有幸福的婚姻也是少有的幸运,现在,作为一个保护孩子的母亲,我衷心希望你们能一直幸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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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现代术语类比,现在欧陆局势的焦点无疑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神罗title系最近新鲜推出,鼓掌)的意大利战争,安茹一家和卡佩一家的恩怨情仇则牢牢占据八卦头版,而八卦头版的最新热点,是几乎是同一时间,埃莉诺和路易七世的新妻子都怀孕了。
虽然已经正式受封普瓦捷伯爵并且是亨利二世公开认证的继承人,但英格兰宫廷中在谈及国王、王后和王后的前夫之间的奇闻轶事时并不避忌他:“王后会生下男孩还是女孩?”他听到一位侍女道,她是埃莉诺从阿基坦带来的少女,见证了埃莉诺曾经在巴黎宫廷中的苦闷和现在的春风得意,她自然不掩饰她对路易七世困境的幸灾乐祸。
“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王后都会爱他,我们曾经的国王则未必。”另一位同她经历相似的侍女说,她们随后又开始窃窃私语,谈及一些少有人知甚至没有被历史记载的八卦,比如路易七世的胡子,威廉翻着他的图画书,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她们肆无忌惮地嘲笑路易七世,不止英格兰,他知道在欧洲许多城堡里贵妇们和侍女们都如此,毕竟对于一个贵族女性而言,生不出儿子意味着她们会蒙受着不虔诚乃至被放逐入修道院的指控,而阿基坦的埃莉诺的经历无疑是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在这件事上,男性和女性和性别处境被微妙地颠倒过来,被嘲笑的那个人成为了本该强势的路易七世,在千年过去后仍然如此。
他知道他母亲很快又会生下一个男孩,未来的布列塔尼公爵,比起他本人的事迹,他的一双儿女反而更广为人知,至于路易七世,他还会被没有继承人的恐惧困扰许久,直到他的第三任妻子生下他唯一的儿子腓力二世。
某种意义上,亨利二世和阿基坦的埃莉诺是多子多福的受害者,五个儿子,其中还包括狮心王这样的绝代猛人,结果是优秀的儿子纷纷无后早逝,剩下的是儿子和孙子是不世出的卧龙凤雏,反而是隔壁卡佩打了个翻身仗。
所以儿子多也不一定是好事,这方面,威廉觉得金雀花家族真的应该学习一下未来哈布斯堡家的家庭教育,能有哈堡一半的团结最后也不至于亨利二世最后也不会是那个下场。你不应该幸灾乐祸,他心想,那是你亲爹,并且是现阶段对你还挺不错的亲爹,而你的弟弟们不管未来会有多么抽象,至少现阶段还不算叛逆,就连理查这个头号刺头都还很乖巧。
威廉决定去看看他的弟弟们,至少珍惜一下他们还是妈妈怀里眨巴大眼睛可爱幼崽的时光,以金雀花家族的光荣传统,再等一两年他们的叛逆期就该开始了。
对威廉主动亲近弟弟妹妹的行为,亨利二世非常认可,经历了过去两年和若弗鲁瓦的纠纷,他认为兄友弟恭对家庭关系非常重要,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即将年满五岁的威廉小朋友,也到了应该正式接受教育的时候,而他老师的人选也是一个知名历史人物:英格兰的大法官,未来的坎特伯雷大主教,亨利二世一生的心理阴影,托马斯·贝克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