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正中间放着的是一口透明的棺材,里面装着郭惠华的遗体。她从八楼摔下,死状惨烈,浑身是血,肢体因为骨折而扭曲,眼睛到死都没有合上,此刻看过去十分瘆人。
江匀昼只看了一眼,神色平静地蹲下烧了几张纸钱后就起了身,全程一言未发。他转过身,再不看身后的棺材,想拉着身旁的齐愿离开。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没人要的野种来了,看到你那贱货妈的报应了吗?哈哈哈哈老天开眼了,活该啊!”一阵癫狂的嘲讽声和讥笑声从身后传来,只见徐扬宣从屋内走出,直直来到了江匀昼和齐愿的身边。
“哪来的脑子有坑的玩意?是运动会那天还没丢够人吗?”齐愿见到又是那个背后搞事的男生,气不打一处来,她丝毫没住口,指了指屋子门口一脸开心地逗着小孩的徐父,直戳徐扬宣的心窝。
“胆小鬼,看到了吗?对你爸这样的男人来说,没有小三也会有小四,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固然可耻,可罪魁祸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男人们!你真的挺可怜的,丝毫不敢反抗你爸,只敢把自己的愤怒、懦弱和委屈施加在毫无关联的江匀昼身上,现在小四还带了新的孩子来跟你分家产,感觉怎么样啊?实话说,我真挺为你感到可悲的。”
徐扬宣听到嘲讽声,迅速转头看向齐愿的方向,见到是运动会上坏了他好事还让他丢人的女人,此刻又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遮羞布,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恼羞成怒地朝她怒吼辱骂,随后一拳就要挥上她的脸。
齐愿下意识想躲开,可还没等她动作,身旁一直沉默的江匀昼就伸手接住了徐扬宣的拳头,然后左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右手握成拳回击到他脸上。力道之大,直接让徐扬宣向后倒去,他一个踉跄跌倒在棺材旁,直直对上了死不瞑目的郭惠华的眼睛。
徐扬宣顿时被吓得惊叫出声,随即就想站起身还击,齐愿见状立马上前绕到他的背后,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往后拽,同时还狠狠踢了好几脚解气。
本来就没站稳的徐扬宣这下更是直接倒在了地上,随即他惊叫出声,放声大喊:“爸,这里有人闹事!快抓住他们!”
众人注意到院里的动静,纷纷走出屋子,江匀昼注意到围在院子门口的保安,一把拉起齐愿的手,往左边的栅栏跑去。栅栏有两米高,所幸中间有横杠可以踩,他托住她的身体,一把将她推上了栏杆,她跨坐在栏杆上,迈过另一只腿,看着地面的高度有些微微愣怔。
随即,江匀昼踩上横杠,一气呵成地跨过栅栏,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跳到地面上。他张开双臂,匆忙对还坐在栅栏上的齐愿开口:“姐姐,你放心跳下来,我会接着你。”
齐愿不用转身就听到身后人匆忙赶来的脚步声,壮起胆子往下纵身一跃,稳稳地落进了江匀昼的怀抱里。随后,再顾不得其他,江匀昼牵过她的手就往远处狂奔,走到马路附近时,随手叫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两人上了车迅速离开了现场。
她喘着粗气,半晌后狂跳的心脏才平复下来。回想起刚才惊险的一幕,她朝身旁坐着的江匀昼出声问道:“你怎么突然就冲上去打他了?我都还没反应过来。”
江匀昼也是刚刚稳住呼吸,还有些心有余悸,“我动作要是慢了点,徐扬宣那一拳就要打上你的脸了。”
“我会躲开的,你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还好今天那个栅栏好爬,我们才顺利跑了出来。”说罢,齐愿敏锐地察觉到江匀昼的低落情绪,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好了,不过今天也算报仇了,他以前是不是没少欺负你?”
江匀昼不置可否,脑海里闪过以往那些不甚美好的经历。齐愿看他沉默了,猜到了些什么,也不再多问,语气温柔下来,“不过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你做的很对,就是要这样,被欺负了要反抗,别人才会知道你不好惹,才不敢欺负你。”
闻言,他依旧没有回答,点了点头后沉默地将视线转向窗外,看向那些匆匆而过的行人和街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到了家,进了门,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坐许久,齐愿放下包,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侧。
他的眼眸里流转出复杂的情绪,半晌后才终于颤抖着声音向齐愿开口道:“姐姐,我本以为我不会难过的,自从她抛弃我之后,我就当自己没有妈妈了。可是刚刚在路上,我又回想起曾经在我小的时候,她给我唱着摇篮曲哄我入睡的模样,还有她最后在棺材里惨烈的没有瞑目的模样。”
一口气说出自己积压的情绪,江匀昼的眼眸泛起点点泪意,他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齐愿理解他的心情,无奈地轻声叹了一口气,随即伸出双臂轻轻地将他揽入自己的怀里,像哄孩子一样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人心易变,即使她曾经对你好也不能掩盖她犯了错抛弃你的事实,今天你去葬礼上送她最后一程后,你们就各不相欠了。从今往后,迎接你的只会是光明灿烂的未来。”
闻言,江匀昼的眼泪随之落下,滴落在她的脖颈和后背上,她能感受到泪珠滚烫的热意。他也伸出双臂紧紧回抱住她,亲眼见证了生离死别,他颤抖着声音在她耳边带着哭腔开口:“姐姐,你可以不要离开我吗?”
齐愿扬起嘴角,即便他看不到,也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温声回答他:“怎么会呢?我无处可去,还等着你考上北宁大学呢。”
江匀昼闻言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尽情在她的怀抱里释放自己不为人知的、长久深埋于心的脆弱。
这个宽慰的怀抱持续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