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宁脚步极轻走出来。
视线冷漠地扫向了一直跪在门前的人身上。
“阎秘书。”
唐智钟不敢大声喧哗,耳力不错的他,听到屏风内虽静,却在七点五十分时传出了新闻节目播报的声音,也琢磨不透这位主放着天大的生意不看一眼,倒是有闲情雅致追新闻。
阎宁一袭笔挺凌厉的黑西装走到旁边停了片刻,薄唇吐字道:“家主将南矿那边的生意交给你,结果你却出了岔子,让傅二爷得了手。”
烛光忽而亮起两分,照着唐智钟僵冷的脸色。
阎宁面无表情继续说:“你还是想好,怎么跟家主交代吧。”
唐智钟西裤下的膝盖已经跪麻痹,如今连跟自己有几分过命交情的阎宁都不帮忙美言几句,心底的天蓦然彻底暗了下来,他知道像傅青淮这种能打破傅家长嫡继位的祖训,站在家族最高处的男人,城府深不谈,手段也够狠才能上位。
所以出了岔子,除了主动来傅家跪着担责外。
唐智钟不敢在投机取巧,找个替死鬼背黑锅,也不知跪了多久,窗外渐渐的,又开始落雪枝头的声音。
屏风那边。
烛光熄灭,无声中渗出袅袅的一缕烟,在这最黑暗的时候,傅青淮终于漫不经心地起身,缓步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垂下视线:“傅锦明送了什么收买你?”
他竟知道?
唐智钟震惊住了,整条脊梁倏地发凉。
“想好了怎么回答,要让我听不顺耳。”傅青淮薄唇溢出的淡而清晰声线很缓慢,一字一字带响的落地,透着寒霜气息经久不散:“我就把你扔到院里的池中,跟那几条死鱼作伴。”
……
风雪吹得雕花灯笼不停地晃,站在走廊上的傅锦明却不避风,玩着手里的核桃,光影照在他年过四十的脸庞,斯文清瘦的轮廓鲜明,细看与同父异母的傅青淮容貌上毫无相似之处。
整个傅家上下都知道。
家里的三位爷关系不和,这时候也只有身为长兄的傅秋生敢过来,手握着一根精致的手杖,说话习惯地摸出白色手帕捂着口鼻:“二弟,你搅了他南矿那边的生意,怕是要被记恨上。”
傅锦明转过头看向亲兄长,倒不急回这话,反而是皱着眉头说:“这风大,哥别病了。”
傅秋生摆摆手,自十年前开始他身体就日渐垮了,如今也是一日拖着一日。
平时的话,是不轻易踏出自己院子的。
只是临近年底,老祖宗生了场重病险些去了,二房和三房这边还内斗的厉害,搞得整个傅家人心惶惶,他也不得不出面,伴着喉咙闷闷压抑的咳嗽声说:“当年父亲执意与那女人生他,你以为真是图美色?是觉得我们兄弟难当大任……想试试能不能培养出另一个继承人。”
这个道理。
傅秋生也是在病了后,才彻底悟出来的。
可惜傅锦明对父亲的不公,对家主之位有执念:“那小病痨子命大,那些年绑架下药都弄不死他,如今这一笔笔的仇都带着血,他会不记?”
“哥,我们没有回头路——”
傅秋生沉默了片刻,那些做过的恶事也被傅锦明这句话给唤醒。
是啊。
换谁不恨自己两位血脉相连的兄长,竟从二十几年前就开始下毒手。
每次都妄想把他往黄泉路上送,最危险的那次,是故意给他那女人的下落,冷眼看着年少的他冒着十年难遇的暴风雨去找时,又派人在途中制造车祸,让他死在外头。
但是傅青淮命就是大,有傅家祖宗庇佑,没死成。
回到傅家后。
也再没有闹着去找自己的亲生母亲。
想到这,傅秋生猛地咳嗽起来,连手帕都沾了一小块的血。
傅锦明脸色微变,刚要说什么,眼角余光睹见门廊那边走来的一抹女人身影,又瞬间恢复如常。
“秋生叔、二叔。”
走近的是与傅家世交的林家掌上明珠——林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