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落在人的身上,是冰冷的,仿佛能抽干人身上的所有温度。
纪云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马背上下来的,她被风雪灌满了脖子,几乎冻得浑身僵硬,最后马停下的时候,她都没能坐直身体。
好像是许君赫拽着她的胳膊,一下将她从马背上拉下,然后稳稳地抱在怀中,让她轻轻落地。
他的手心贴了一下纪云蘅的脸颊,狠狠皱起眉,将她眼角溢出的泪液给擦去。
纪云蘅体弱,这样灌风怕是又要生病。
可坐马车来太慢,纪云蘅不会同意,只能骑马。路上他挑了人少的街巷走,因此只能绕了一条远路,用最快的速度到达这里。
幸运的是,衙门距离这宅子比较近,在许君赫到达时,程渝带着衙门的人已经在宅前的空地处等着了。
程渝按照命令调来了非常多的衙役,乌乌泱泱一片,等候命令。
许君赫轻声对纪云蘅说:“做好最坏的打算。”
门前的侍卫分作两排,见到有人靠近立马就上前阻拦,喝声问道:“什么人,敢擅闯郑大人的住所!”
许君赫也不废话,手一扬,举了个金丝白玉的令牌出来,“皇令在上,凡敢阻拦我前路者,夷三族。仔细掂量你们三族的脑袋够不够我砍。”
人一走近,站在几盏明亮的灯笼下,众人才看清楚来人是谁。
也有没见过许君赫的,但见他这一身不俗的奢贵扮相,也猜得出他身份不凡。
郑褚归手底下的人不怕泠州的衙门,却万万开罪不起许君赫。
所以还是皇令好使。
他不过掏出个玉牌,放一句狠话,门口就没人敢阻拦了。许君赫带着纪云蘅径直入了宅中,身后跟着众多衙役,浩浩荡荡像是抄家一般。
这动静如此大,自然有忠心的下人前去报信,顾不上礼节直接闯入屋中,迅速将门外的情况通报。
皇太孙凭空而降,将原本就混乱的宴席彻底搅散。郑褚归的脸色惨白,顾不得什么颜面,匆匆将溅满血的外衣脱下,倒了酒在锦帕上,将自己的脸和脖子上的血迹擦去。
“快将她抬走!”他指着地上的柳今言急急吩咐。
然而此时做什么都晚了,到处飞溅的血迹根本来不及清理,门就被猛地踹开,带刀衙役鱼贯而入,将整个屋中的人全部围了起来。
宅中敲起了紧促的钟声,迟羡匆匆赶来,正撞上郑褚归和屋中其他人一同被带出房屋。
灯火通明的院中,所有下人站在两边,低垂着头,不敢发出声音。
纪云蘅站在许君赫的身边,一片很大的雪花落在她的眼睫毛上,很快就被融化成水珠从眼角处滚落。
紧接着两颗三颗,水珠停不下来,是纪云蘅没忍住眼泪。
她看见一个裹着毯子的人被抬了出来,褐色的毯子被血色浸透,显
出极其刺目的红。被放到地上时一只手从毯子里滚落出来,手掌上全是血,仿佛还未干涸,将手腕处的花朵染得栩栩如生,比往日更美上三分。
好像一声雷凭空落下,纪云蘅的耳边突然安静下来,似乎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她被抽空了力气,瞬间想要跪下去,跌坐在地,却又因为双腿无比僵硬,以此支撑着她的身体。
柳今言留下的那封信就在她怀里,紧贴着她心口的位置。她一笔一画写下的字,被情感浸满,仿佛还有灼热的温度。
而她的身体却在这个雪夜里,彻底冷了下来。
郑褚归没穿外衣,冻得牙关打颤,即便如此也强作镇定,对许君赫道:“臣的身上方才不慎洒了酒,只得脱了外衣,如此失仪,还望殿下莫要怪罪。不知太孙殿下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许君赫嘴角一翘,露出个冰冷的讽笑,“郑大人脖子上的血还没擦干净。”
郑褚归僵了一瞬,随后撩起衣摆跪了下来,“殿下恕罪,此女方才在宴席上突然拿出一把刀要刺杀臣,情急之下才让侍卫将她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