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锅下用树枝和硝石燃了火,熬煮着一锅野味汤。他舀了一勺倒在用竹节雕刻的碗中,向沈青铮递去。
沈青铮盘腿坐着,双手捧着竹碗喝了一口,悠悠出了口气。
顾无泪又烧了水来,席地跪坐在他身旁,教他伸直了腿,褪下他的鞋子,将脚搁在自己膝上,用银针一个个挑开脚底的水泡。
沈青铮有点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被当成怕疼摁得更紧了,他便放弃了挣扎,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身边人身上。
深红色锦衣的青年即便跪坐在山洞里依然纤尘不染,橙红色的明灭篝火映照着他俊丽之极的脸,将凌厉的线条柔和开来,他微垂着眼帘,手艺并不娴熟却极力小心着,沈青铮看着看着,脸上便泛起了红。
“顾无泪……”他双手撑在身后,稍稍挪了下屁股,凑上去对那人道:“你一直不肯说自己是谁,我倒是想猜猜。”
红衣公子眼皮都没有撩,专注着手里的事,只淡淡“嗯?”了声。
“你说你现在这样子,像不像……”他拖长了音,再一个回转落下去,悠悠道:“我的童养媳?”
顾无泪手上的动作停住了。沈青铮得意之余,背后陡然冒出一股寒意,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顾无泪一针牢牢扎在脚踝后。
“嗷!——”疼疼疼。
“昆仑穴可缓解腰酸腿痛。”顾无泪凉凉道:“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乱动,废了活该。”
沈青铮欲哭无泪地抱着腿,这酸疼感实在太销魂。
次日清晨鸡鸣时。
沈青铮拖着调息了一夜依然酸痛不已的双腿,再次来到崖壁下。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而上。
壁立千仞,松涛如浪。
冬解春焕,暑往寒来。
他足尖轻点,平地拔起三丈,轻如鸿毛落在岩壁上一处突起,又转瞬跃上三丈,如是信步而上,如履平地,如踏云梯。
一只赤鹰从岩壁上的巢穴中飞出,在男子身周盘旋,突然张开双爪抓向他头上的发髻,他一声轻笑,足尖轻点便跃到了一边,那赤鹰羽翼一转紧追而来,他却已径自向上攀去,赤鹰再次扑了个空,一声清鸣振翅追赶,与男子一上一下向上急速腾挪。
他翩若惊鸿,好似脚下不是万丈深崖而是在观风踩青,崖间穿梭的风变得剧烈,如刀子般刮过脸颊,赤鹰几番振翅,分明是迅若雷霆的速度,却眼睁睁看着那青年在视野中渐渐缩小,直至消失不见。
不甘的鹰唳渐渐远去在下方,崖底常年不见的日光洒下来,他抬头,遥遥看到一道红色修长身影站在崖上,千骨伞轻搭肩头,衣袂飘扬。
他足下一点,冲破层层氤氲云雾,猛地从崖底破空而出。
金色的阳光洒下来,春天的杨柳冒出新芽,带着草木香轻轻扫过他别来无恙的眉眼与耳畔。
他手执长剑阖上双目,用每一寸身体发肤感受几不可察的微风与云烟的动向,手中剑似缓还疾地划过道道弧光,身形翩飞,伴着飞絮与杨柳,乘风舞剑。
千仞崖底清光影,剑芒惊鸿冲九天。
何为剑意?
风云之变幻,桑海之迁易,鸟兽之动静,草木之枯荣。若心中有剑,窥万物非万物,万物亦是万物。明悟感怀于心,则去来固无迹,动息如有情;凭虚御风能搅风云,俯仰吐纳牵动天机。用舍由时,行藏在我,逍遥游于天地,不以物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