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个民警都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们打开审讯室的门,看见里面的老人正在无声地落泪。
原来一个人真正难过崩溃的时候不会大吼大叫。越是沉默委顿,就越是痛彻心扉。
大厅里的人都越过半敞开的门,静静看着那一幕,心里都不太是滋味。只有姐弟两人依旧抱着胳膊,横眉冷对。男子还冷哼一声说:“演,你接着演!没人会上你的当。”
接下来的事就要交给民警去调节了,顾经理走上前对沈时因说:“既然没什麽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市政人员也过来打了声招呼,说要回去看看拆除进度。
沈时因好像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她走出派出所,听见身后的钟琂问:“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沈时因听他这麽一问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饑饿,她说:“我回去吃也行。”
“但是我饿了,你陪我吃点行吗。”钟琂越过沈时因,目的很明确地走向了街边了一家面馆。
沈时因顿了顿,还是跟了上去。
坐在人满为患的面馆里,钟琂自作主张地替沈时因点好了她的那份。他头也没擡地说:“两年前你带我来过这里,我还记得你喜欢吃什麽。”
沈时因坐在他对面,小声抗议:“人的口味都是会变的。”
“那你现在让老板换还来得及。”
沈时因看着人来人往的过道,洩气般地说:“算了,老板那麽忙。”
如果说先前在居民楼的沈时因正处在混乱之中,各种各样的情绪侵袭过来,让她勉强能和钟琂正常相处。那麽现在,事情已经暂时得以解决,那些不久前钟琂向她说过的那些话就变得历历在目了。沈时因还记得钟琂在等她回话,这给单独相处平添了几分别扭。
等待的过程变得煎熬,沈时因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口。状若无意地问:“也就是说两年前你来我家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顶楼的违建?”
不然怎麽会那麽精準地说出两年这个数字……
“不是。”钟琂说:“前几年业界的确有这个争议,有专家提出违章建筑只要满两年就不得强拆,只是被否决了。我想提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说法,但其实并不确定601住户的违章建筑是什麽时候修的。算是在赌吧,这栋楼这麽老了,那个住户年纪也这麽大了,总归是胜算更大的。”
“他大概也不太擅长使用网络,否则稍微查一下就能知道是假的。”沈时因说。
钟琂笑着点头,“对,这一点我也考虑进去了。”
“那……今天的事是不是装修公司通知你的?”之前没来得及细问,但沈时因依旧对他的出现感到惊奇。
“当然不是了,”钟琂说:“我当时给你推荐了那麽多公司,也不知道你最后选了哪家。他们也不会出了点什麽事就给我彙报,那岂不是变成我在监视你了?”
钟琂言之凿凿地解释完,紧接着放轻了声音,“我就是觉得你的状态很反常,越想越不放心,所以决定过来看看。而且你今天上班开了车,我就猜到你可能要回这边。”
两人的面正好端上来,热气腾腾的烟雾升起,隔绝了钟琂看过来的目光。暖色的灯光打在食物上,让沈时因心里涌起一阵熨帖。
她是真的饿了,于是不再说话,拿起筷子专心吃饭。
吃完面,沈时因说:“我得回去之前的巷子开车。”
钟琂说:“我也要回去开车。”
两人一言不发地走出店面,穿过几条街,率先路过了钟琂的车。他没有停留,只是说:“我先送你过去。”
沈时因这才注意到路边的这辆车很是崭新,也没上牌照,在夜色里散发出黑色的光芒。“我还以为公司会给你派辆车。”
“既然决定留下,那还是买辆自己的车更方便。”钟琂像是有满腹的牢骚,这时才终于找到人可以诉说:“选好车以后,得先让公司出具任职证明,再去派出所开居住许可,还得办国内的银行卡。正式入职之前,我每天都在忙这些。”
即便那个时候的他正误以为沈时因已经与郑牧在一起。
晚上的街道有许多来往散步的居民,因为挨得近,沈时因垂在身侧的手好几次都擦过了钟琂的衣袖。送外卖的电动车飞驰而过时,沈时因扯了扯钟琂的袖子,让他往里面来点。
沈时因很顺理成章地想起钟琂的上一辆车,“非洲那辆车,你真的卖了?”
“嗯,让车厂回收了。”
沈时因回想起还和钟琂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出去办事,他们会在工作之余躲在车里偷偷接吻。有一次在车里躲雨,本来是在聊天,后来不知怎麽又吻到一处,仿佛找到了一个专属于你我的避世之所,呼吸交融之际,就连身体也密不可分。狭小的空间里,很久都只剩他们的喘息声。
说话间,沈时因已经走到了车旁边。她对钟琂说:“你也上车吧,我捎你一段。”
两辆车之间其实也就相距几百米,但钟琂还是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这附近人多,车也没怎麽分流,沈时因开得很小心。
停在钟琂的车旁边,沈时因说:“你可以跟在我后面,我带你走近路。”
沈时因口中的近路是从一个菜场中间穿过,白天会有兜售的商贩将这块地方挤得水洩不通,但一到晚上,商贩收摊之后就变得宽敞多了,正好绕过容易堵车的路段,能省好多时间。
开到主路上,沈时因闪了一下车灯,示意钟琂可以不用再跟着她。但钟琂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就像以前在非洲海边修路的那段时间,他总是像保镖一样在后面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