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别的臣子听到文禛这话那就是诛心了,只怕立刻要诚惶诚恐的跪地求饶。不过若是落在宁云晋身上,自然是文禛的真心话,他心里也是欣喜的。于是在他人眼里,那位风姿卓越的小宁大人从容不迫地接住了皇上扔过去的折子,以无比优雅地姿势对皇上告罪,然后在皇上的默许下看起了那份凝聚了他们心血的折子。
宁云晋看着那折子的内容,心里真是感概万千。折子上写的话并不多,无非是一段冗长的废话将自己夸成天上地下少有的英才,接着在最后提起对自己身份的怀疑,并指出这样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请求皇上验明自己的身份。通过文禛的密探机构,关于弘扬学社的事情早就已经知道,但是当真的看到这份在短短三天不到时间就盖满了指印和签名的万民书,也不由得对这两个跪在地上的“傻子”感到钦佩。
他与文禛曾经猜测了好几种若林他们会用什么方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光明正大地利用这些一心崇敬爱戴自己的人。宁云晋比谁都清楚请愿这样的事情,自己事先并没有和他们串通,就算证明自己真的是大皇子这两个人也是得不到半点好处的,反倒是因为折了皇帝的面子,即使如今明面上不会被发落,转头只怕就要被报复。
宁云晋将折子合上,运功在自己额角挤出几滴冷汗,带着几分颤音跪地道,“皇上,臣惶恐。求皇上明鉴,此事与臣无关。”
他说话的时候双颊苍白,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含着朦胧水雾,倒是有种楚楚可怜的样子。文禛可从没见过他这番模样,即使知道眼前的家伙是在做戏,心中依旧有些荡漾,平时那么傲气地小东西露出这种表情,反倒让人更想欺负了……
就在文禛的思想邪恶得快要突破天际的时候,在清川先生和李永福的带头叩首下,“求皇上恩准”五个字再次回荡在码头上。
作为影帝级别的文禛心里即使想着别的事,面上的表情却严肃得有些阴沉,将那胆子小一些的李永福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当感觉到皇上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暗道一声,吾命休也。
当李永福想着自己的各种死法时,文禛却突然变得面无表情,先是上前亲手扶起了宁云晋,接着高声道,“此事朕多年前就听说过这些谣传,原只盼能止于智者,看来要堵住你们这悠悠众口,也只有当众滴血认亲才行。”
没人会想到文禛会如此轻易地答应,所有的人都面上一怔,一些老臣觉得这样到底有损皇家体面,正准备开口。文禛却根本不看,右手一抬让他们噤声,只是望着清川先生和李永福道,“既然万名书由你们两个呈到朕面前,想必也颇受百姓信赖,一个时辰后便来总督府亲眼看看滴血认亲的结果吧!”
文禛说完拂袖便走,经过了码头上的这一出,什么迎驾的节目也不用看了,整个仪仗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拥簇着直接前往总督府。一路上众人都各有所思,时不时的用复杂的表情望着骑马伴随在御驾旁边的宁云晋。
由于这桩本朝最稀奇的事,总督府如今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比上次民乱时聚集的人还要多。不过御驾停留在这里,自然不会让寻常人靠得太近,几乎所有的百姓都被官兵隔绝在外,只有清川先生和李永福两人被请了进去。
与李永福的忐忑不安不同,清川先生走进总督府大堂的时候挺直了腰杆,毫不怯懦地迎着大堂上达官显贵们如同看死人般的眼光。
虽然被这两人当众折了面子,不过文禛对这清川先生还是很有好感的,但是他面上却带着几丝不愉,冷冷地道,“既然来了,那便就准备开始吧!亏你们也妄为读过圣贤书的人,这样荒谬的传言偏偏还相信。”说着他略带讥讽的问,“朕已经吩咐人准备了药水,若是你们不相信也可以用你们提供的。”
“请皇上息怒!”文禛这带着指责的话一开口,清川先生和李永福立刻跪在地下告饶,嘴里连声道,“小民不敢。”
“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文禛冷哼一声,不过却扭头示意李德明准备开始。
李德明从自己身后的小太监手中接过早就准备好的托盘,镇定地走到文禛面前。托盘中放着一碗调制好的药水和一把锋利的银刀,文禛拿起刀在无名指上割了一下,挤出一滴血让之落在碗里。
看到李德明端着托盘走到自己面前,宁云晋感慨世事弄人,一般人谁会有两次滴血认亲的经历,而且每次都是和同一个人。这样想着他拿着银刀的手顿了一顿,抬头看了一眼文禛,也同样在无名指上划了一道口子。
那一滴快速滴落到碗中的血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然后眼神不由自主地跟随着李德明,直到他将托盘放到大堂正中间的一张桌子上。等到他又悄无声息后退,才有人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忘记了呼吸。
众所周知宁云晋与文禛两人都是血脉者,他们的血液是不会随便融合的,几近透明的琉璃碗中两滴血先是泾渭分明,各据一方,十息之后才渐渐的在药水中化开,接着在众人的视线中慢慢地融为一体。
宁云晋飞快地扫了一眼众人的表情,有震惊的,有欣喜的,当然更多的是不动声色的老狐狸。
“不可能!清扬怎么会是大皇子!”大堂中忽然响起一声惊呼,宁云晋循声望去,没想到最先发出质疑并且站出来的居然会是若其。
只见若其站起身,快步上前,对着文禛双手抱拳道,“皇上,这其中必有蹊跷。听闻几年前清扬曾经在大宗正面前与宁大人滴血认亲过,大宗正亲口说过他们父子的血是相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