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没想到温大娘子竟还有这样的遭遇,一时心情也随之发沉。骨肉分离,流落在外……这些是她亲身经历过的,因此更加感同身受。她真心地道:“温大娘子当真不容易。”同年丧夫丢女,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人。“是,但大伯母心性坚韧,这些年虽是身体不好,家中铺子里的生意账目却皆是她在掌管着。阿爹说,这是为了让大伯母有事可做。还说营洲多动荡,若无大伯母在,家里的生意支撑不到今日。”蒙大柱语气里有钦佩,也有些愧对:“这近二十年来,大伯母从未放弃过要寻找阿姐下落的念头,平叔为此也一直四处打听找寻,但毫无线索。”他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平叔?”衡玉脚下慢了些,试探道:“就是今日温大娘子院中的那位吗?他似乎有功夫在身。”她自然知道,那人叫程平,正是她此番来营洲要查的人。“没错,我的功夫便是平叔教的。”衡玉:“身处商户之家,有此身手倒是少见——”“平叔本不是我们蒙家的家仆,但自我记事起,他便在家中了。听我爹说,他是许多年前随我大伯父一同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好友,出生入死情同手足,因家中没了亲人,便暂时留在了我家中。后来大伯父离世,我爹娘给了他一笔银子,依他的身手本领,另谋去处不是难事,但他坚持要留下,虽不说缘故,却也看得出是为了替大伯母找回我阿姐。”衡玉听得有些意外。照此说来,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而据她今日所见,如蒙家这样简单的寻常人家,也实在同她记忆中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扯不上太多关连。可顾姐姐给的线索不会错……所以,即便蒙家没有问题,这位平叔身上一定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别灰心,你阿姐说不定就在某处过得很好,在等着你们找她回家。”衡玉最后宽慰道。“没错,说不准就能同我当年遇到姑娘一样,也遇到贵人相助呢。”吉吉道:“只要有缘分,总还会重逢的!”蒙大柱看向眼睛亮亮的女孩子,萦绕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也露出笑意点头:“若是能将阿姐找回来,大伯母的心结得解,病也就能好了!”蒙大柱怀揣希望间,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回身看去,连忙行礼:“将军回来了!”每年的这一日,将军都要去城外祭祀。看着走来的萧牧,衡玉和蒋媒官也施了礼。衡玉嗅到了面前之人身上的酒气——是悼祭时喝了酒吗?萧牧微一颔首,视线不着痕迹落在衡玉身上一瞬,随看向蒙大柱:“大柱随我去书房。”“是。”蒙大柱应下,不忘转头同衡玉道:“吉画师,我先去了。”话是对衡玉说的,却又下意识地笑着看了吉吉一眼。吉吉朝他点点头:“蒙校尉去吧。”蒙大柱这才转身。“大柱,你同京中的人来往多留个心眼。”路上,王敬勇正色提醒了一句。“吉画师就是问了些我的家事,有关军中和将军的,我定守口如瓶的!”蒙大柱保证道。旋即,看了眼自家将军的背影,挠挠头,又低声道:“将军,实则属下觉得吉画师不像是坏人,能对齐娘子一个陌生人施以援手,又岂会是……”当然了,吉吉也不像!“你怎知她不是演的?万一是使计想骗取将军信任呢?”王敬勇一脸防备,说着就下意识攥拳:“这两年来什么手段没见过。”“没人说过她是坏人——”走在前面的萧牧不置可否地说道。蒙大柱还欲再说,只听自家将军问道:“说亲之事可还顺利?”听得这突转的话题,蒙大柱愣了愣,才答道:“回将军,还算顺利……”萧牧便“嗯”了一声。“将军……”蒙大柱又追近一步,不确定地问:“将军当真是想让蒋媒官替属下们说亲吗?”听他这般问,王敬勇也看向自家将军。难道这不是拿来拖延蒋媒官的说辞吗?“你们也是时候该成家了。”王敬勇听得脸色几变——成家?那东西是会耽误建功立业的吧?蒙大柱则欲言又止。萧牧未回头看下属们的神情,走进书房内,交待起了正事。当晚,抓着把瓜子同侯府的下人们唠了大半日的蒋媒官收获颇丰:“……你猜我打听到了什么?原来今日这萧侯爷亲自去祭奠的,乃是他的心上人!”没人不喜欢听八卦,衡玉也不例外,推了盏茶给蒋媒官,催促道:“蒋姑姑展开说说啊——”“说是同萧侯爷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姑娘……虽去世多年,侯爷仍不曾忘怀,每年忌日都会前去祭奠!”蒋媒官拿“破案了”的神态道:“难怪这般年纪不愿成亲,原来根源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