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里的两位管事,其中一个姓钱,是原本就在庄子里的,已经上了年纪。宋青远安排他继续做管事,基本上是给他养老。而他家中亲戚的身份还被宋青远借走,在会京置办了不少产业。另一位叫刘思的管事则是当初随着他一起来了会京的仆役,踏实能干,被宋青远指派去庄上负责一应事务。这段日子的东市可是格外的热闹。东市紧挨着皇宫和达官显贵们的住处,做的本是皇室贵族、世族高官那一类富贵人家的生意。但最近一月,先是来了许多北地容貌,汉话也不是很好,但出手格外大方的客人,买了他们许多珍奇玩意儿。这几天又新开了一个铺子,在东市最大的酒楼玲珑阁旁边,卖的是他们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叫什么「桐油纸」。那东西据说是用纸制成的,但是和读书人写字画画用的纸不一样,那东西不但不能写字,而且价钱比平常的纸便宜许多嘞!有不少好奇是什么东西的人跑去看,果然,那桐油纸和他们见过的任何一种纸都不一样,摸起来滑溜溜的,放在阳光底下,还能透光。桐油纸在这个时代是人们都没见过的新鲜东西,大多都心存疑虑,好奇围观的人居多,但真正购买的人寥寥无几。不过,围观的百姓很快就看到燕王三王子府上的管事,买了一捆回去,据说买来糊窗户用。桐油纸很快被装在了府中的各个窗户上。而知道此事的人仔细一琢磨,不由感叹道:“这还真是妙用!”那桐油透光不说,水倒在上面也泡不烂。纸看起来也颇为结实,只要不是大风,也不会被吹烂,用来糊窗真是再好不过了。结实又便宜的桐油纸很快就在市面上流行起来,不过购买的大多是些酒肆饭馆,那些平日里需要光照,但是又用不起丝绸的地方。普通百姓愿意购买的不多。毕竟这桐油纸虽说便宜,但穷苦百姓维持温饱尚且困难,又哪来的余钱做窗户。据铺子里的掌柜说,前些日子在东市出手阔绰的漠北人,都买了好几捆回去。他们在南周待不过三月,也不知道买了回去干嘛。宋青远有些疑惑。“殿下,府上的窗子已经全部按您吩咐的换上桐油纸了。”正当宋青远对着地上的窗影发呆之际,门口传来了江铎轻快的脚步声,他放下手中的玉雕把件,看向来人。江铎冲他行了个礼,喜气洋洋地说道:“那桐油纸还真是厉害,换上之后,家里都亮堂堂的。”宋青远看着透过窗户打在室内的光线,一时间也颇为感慨。来了会京之后,他几乎事事受挫,一言一行都不得不小心翼翼。他几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过是困在这四四方方的会京城中,像只被剪了羽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日又一日的蹉跎时间。虽然经常自我安慰,告诉自己做个混吃等死的闲人也没什么不好,但内心总还是会隐隐生出些许不甘。最开始决定造纸一事后,宋青远也没抱什么希望。在穿越后的这些日子里,他已经学会不对任何事情抱有期待。但当他真正见到心中所想的纸窗出现在眼前时,还是难掩心中激动。虽然现在造出的纸数量不多,质量也还不够稳定。但宋青远相信,这不过是一个开端,这沓纸带来的不止是增加照明这一点好处。在将来的日子里,会有无数人为之受益。江铎见他不说话,上前把桌上凉了的茶水撤走,有些感慨道:“小的跟在殿下身边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殿下这样笑。”“有吗?”宋青远有些走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江铎也不回话,只是兀自给他添上新茶。“等到铺子里的纸销量渐渐低落下来后,就告诉刘思,减少了每日桐油纸的生产,按照我送去的另一个方子,去生产普通纸吧。”宋青远突然开口。他当初送了两个方子给刘思,一个记录的是桐油纸的制作方法,另一个是则按照大约百分之五滑石粉的加填量造纸,同时减少了磨纸的工序。成品虽然略薄,也不够平滑,但足够满足日常书写的要求。“那定价呢?”江铎问道。“比桐油纸低三成吧。”宋青远大致计算了一下成本后,吩咐道。“殿下,此事是否有些不妥?”江铎站在旁边,有些迟疑地说道。平日里江铎甚少对他做出的决策发表意见,宋青远不禁有些惊讶。他并不是一个独断的人。相反,前世在公司时,他还专门建了一个所有公司员工都可以提出意见的程序。“为何?”宋青远眼神温和,示意他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