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季云鹤抓住江濂的手,身体下意识跟上以此消解头皮的拉扯痛感,接着身体被甩到坚硬的展示柜壁,猛烈的撞击导致上方一尊半米高的实心雕像掉落,刚好砸到手臂上。
还没来得及感受骨折的剧痛,又被江濂抓着头发撞向坚硬的柜面。后脑受到重重一击,眼前一瞬黑暗,眩晕随之袭来。两下撞击后,季云鹤几乎失去意识,身体软绵绵地落到地上。
江濂这才收手,身体站直下睨,“还想死吗?”没得到回应,他嗤笑一声,回到客厅坐下,双腿架上茶几,上半身卸力靠着沙发背闭上双眼。即使发泄一场,依然没有缓解内心的烦躁,这只鸟比他想象得更加不安分。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季云鹤的手指动了动,意识渐渐恢复,伤痛跟着无孔不入。全身稍一动,右臂的痛楚令他头脑发懵,呻吟声难以自抑地泄出。
他伏在地上喘息许久,忍过最初深入骨髓的疼,抬起头看向前方的人,用左手艰难地撑起肢体,跌跌撞撞移动到江濂跟前,一个不稳致膝盖弯曲跪下,抵住沙发的手施力到骨节泛白,垂着头虚弱地说:“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求你。”
江濂掀起眼皮视线下落,冷漠道:“凭什么?”
季云鹤粗喘着气,承受着身上卷土重来的痛意,咽了咽口水说:“我爷爷一个人在养老院等我回家过年,这么久没消息,他肯定很担心,求你了,让我报个信行吗?”后面的字眼染上哽咽。
江濂沉默一会,抬手拨起他的头,一张泪眼婆娑的脸显露无遗,之前的明媚朝气倔强愤恨,全然消失不见,有的只是我见犹怜的脆弱无助。这样一张美丽的脸向人示弱,确实很难不为所动。
他凝神欣赏片刻,松开手收回视线,恢复到刚才的姿势,并没有任何动作。
季云鹤揪住他的衣摆一角拉扯,继续尝试哀求:“就报个信让我爷爷安心,我不会多说什么的。”
良久,正当季云鹤绝望放弃时,“啪”,一支手机被扔到桌上。他吸了吸鼻子,连忙抓起手机,按下养老院的电话,生怕对方突然反悔,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通话持续响动,季云鹤内心焦躁不已,他知道这个时间已经太晚,养老院大部分人肯定都睡了。但他还抱有一丝希望,或许有某个工作人员尚未入睡,能接个电话,传达几句也好。
江濂眼睫半敛,注视着季云鹤一次又一次尝试打电话,脸上的希冀变得越来越淡。这张瑰丽的脸因为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绝望和祈求,呈现出独特的生动气质,比起徒有精致外表的标本更加赏心悦目。
终于电话接通,那双眼睛迸发出强烈的喜悦,湿润的眸子像是坠入整条璀璨的星河。
江濂紧皱一晚上的眉头一瞬舒展开,搭在沙发上的手指有规律地一点一点。
“小梅姐。”季云鹤激动地开口。
电话那头的值班员惊呼:“小鹤?你终于打电话来了?你爷爷一直等不到你,担心死了,饭也不吃,每天就守在大门口不肯回来。我们打你手机又没人接,打到学校他们说你退学了,你究竟干嘛了,我都不敢跟你爷爷说这事”
季云鹤眼里的泪水旋旋欲滴,紧咬牙忍着不透露出一点呜咽,暗暗深呼吸,清清嗓子说:“我,我找了份工作,暂时不上学了,麻烦你先别跟我爷爷说这个,工作太忙了,今年没法回去过年,请你跟我爷爷说下,让他别担心,我,我一有空就回去”
“啊,这么忙吗?我转述可能没啥用啊,这会季爷爷已经睡了,你明天能不能再打个电话过来,还是亲自跟他说比较好。”
季云鹤下意识看向江濂,投去恳切的询问。江濂冷漠地撇开眼,未作任何表态。
季云鹤心下失望,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哀叹:“看情况吧,我会尽量白天打电话,麻烦你多注意一下。”
“好吧,等你爷爷醒了,我会好好跟他说,你确定没事吧?”
“没有。”
“那就好,你以前都很积极回来的,突然这么一出,我们都很担心。”
“谢谢小梅姐。”
季云鹤结束通话,仍握着手机呆滞不动,茫然的视线没有落脚点,虚虚地浮在空中,毫无血色的嘴唇几经抿动,时不时吸吸鼻子。
江濂不耐地翻了个白眼,拿走他紧抓的手机,转身走上二楼。
季云鹤手里骤然一空,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手指下意识地收缩,只将一片空气纳入手心。他挣扎起身,伸直的右手臂倏忽剧痛,喉咙里抑制不住发出低吼,抱住小臂大口喘气,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液。好一会他慢吞吞地挪向楼梯口,思量着明天该怎么让江濂同意他再打一通电话。
他照常打开房间门,被眼前一具淌着水珠的胸膛吓住,立即移开眼。不想与之冲突,反正整栋别墅都是这人的,想住哪轮得到他说话。他默默将门带上,准备到隔壁休息。
“站住。”江濂用毛巾擦着沐浴后未干的水汽,撩了把眼前濡湿的发丝,转身的同时说:“过来。”
季云鹤心里产生不太妙的猜想,强烈的排斥感油然而生,根本不敢回头。
“明天不想打电话了?”
他浑身一僵,喉结上下耸动一番,艰难地回身。
卧室里,江濂已经躺上床,调整好舒适的姿势,然后眼倏地一睁,直直看向床边满脸视死如归的季云鹤,暗自发笑:“上来。”
季云鹤嘴唇一颤,“你杀了我吧,我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