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濂眼睫颤了几下,歪头躺倒,手覆在眼睛上,始终闭口不言。好友的话在脑海里不断地重复,连同季云鹤的质问和那双怨恨的眼眸。放弃?如果他能放弃,从海里醒来得知季云鹤出国的那一刻就会放弃,对季云鹤的执着仿佛已经刻进骨血里,要么抽血削骨,不然他不知道要怎么放弃。
他对做过事甚少后悔,后悔意味着否定自我。季云鹤无法释怀的过去,他只能做到尽力弥补创伤,哪怕需要一辈子的时间。前提是季云鹤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季云鹤回到酒店换好衣服,同样陷入长久的沉默。趴在窗户沿,失神地望着外面的景象,内心是如何都排遣不了的失望。他对江濂今天的所作所为很失望,为他过于残忍傲慢的秉性,以及嘴上说着喜欢,却做不到真正的尊重。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被这段时间江濂的各种讨好蒙蔽,所谓不要脸的追求不过是对方埋着不甘的手段,其实压根没有真心。真心,他怎么能要求江濂有真心?他们之间只有来回的折磨,那些美好的短暂温情,不过一场过眼云烟,他们都被假象迷了眼,自以为是地念念不忘。
“咚咚”姜鸣敲门进来,询问他怎么样了,还好吧。季云鹤噙着浅笑表示无碍,看起来没有被影响。
姜鸣观察了会,眼神几经躲闪,最后败下阵,嗫嗫地说:“小鹤,对不起啊,是我一时上头用船桨顶江濂的船,导致他的船失控撞上你们的那艘,我只是想把他们推到水里,不知道怎么回事船歪了…”
季云鹤愣住,完全没想到情况是这样的。他当时一心想远离,又有雨伞遮挡,并不知道他们的战况,只在翻下水的时候看到是江濂的船撞上来的。所以他是误会江濂了吗?
他竟然隐隐有些庆幸,还好不是江濂,否则他没办法原谅对方。他们俩怎么折磨都行,伤害到第三个人就无法随意收场。
“小鹤…”姜鸣惴惴不安地轻唤,心里颇为自责,还好没出事,要是任何一个人受点伤,他真的会愧疚一辈子。
季云鹤回过神,触到姜鸣不安的眼神,说不出指责的话,但有些事必须说清楚。“推他们下水就行吗?你也知道他们的身份,真计较起来,承受不住的,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但真的犯不着,我自己应付得来,我和江濂之间不是简单的仇人关系。总之以后不要再看见他就上头,说实话我真怕哪天我不在,你没个分寸彻底惹怒他,你怎么办啊?”
“好吧,以后我会注意。”姜鸣垂头丧气地说,明白自己今天确实过分了,不过,“不是简单的仇人关系是什么?你们还有什么关系?”
季云鹤咳了下,推着他的肩膀向外,转移话题道:“去跟欣雨周琳道个歉吧,吓到她们了。”
“哦哦。”
苏欣雨和周琳得知是姜鸣搞得鬼,纷纷无语地白眼。周琳不客气地批评:“你们太幼稚了,一大把年纪的人,还在水上打架,有没有安全意识。”
“我知道错了大小姐,晚餐我点个最贵的海鲜拼盘赎罪可以吧。”姜鸣双手合十求饶。
“就一个啊?”
“那随意?”
“这还差不多。”
苏欣雨没多说什么,看向一旁沉默的季云鹤,想到当时对方愤怒心寒的表情,露出淡淡的苦笑。
晚餐时,季云鹤不经意巡视餐厅,在角落里发现宁思远三个人的身影,江濂没有出来吃饭。他垂下眼沉思了一会,继续不动声色地和好友交谈。
用完餐后几人到周边景点逛了一圈,快十点才各自回房间休息。季云鹤则找到江濂的房间,开门的是宁思远。
“有事?”宁思远的态度很差,他对江濂执意要追季云鹤这件事从来都不支持,仍介怀季云鹤两次差点害死江濂。
“他在里面?”季云鹤并不在乎宁思远的态度,冷淡地问。
宁思远嗤笑:“怎么,白天一个巴掌没打够,晚上还想再补一个?”
季云鹤懒得跟他多说,大声叫了一句江濂。对方出来的很迟,一贯的漠然疏离。他看着江濂认真地说:“姜鸣跟我说了,是他顶了你们的船,抱歉,是我误会了。”说完没等他们反应便转身离开。
江濂微怔,不由自主地跟过去。宁思远拉住他,恨恨道:“你狗吗?他给块糖,你就屁颠屁颠跟上去,江濂,你特么还有自尊吗?”
江濂明显已经不在状态,思绪游离,“他不是道歉了吗?”
“我艹,去去,继续让他羞辱你。”宁思远气得把人推出门外,砰地一声关上门。
江濂愣在原地呆滞了许久,脑子里什么也没想,放任感性驱动身体迈开步子。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开,他自嘲一笑,还真是羞辱。
季云鹤跟江濂道完歉,跑到酒店外的便利店买了包烟,此时的心情急需一根烟来消解。做错事要挨打,误会人要道歉,天经地义,只是他和江濂的关系还处在一个半死不活的境地,找上门道歉确实挺莫名其妙。
一根烟结束,他干脆利落地挥掉烟雾回房间,屋里多出一个意外又不意外的人。
江濂躺在季云鹤的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两人都没急着出声,像在对峙,谁先出声谁就输了。季云鹤旁若无人地钻进卫生间洗漱,然后脱衣服从另一侧上床睡觉,头刚沾枕头,旁边的人覆上来。
江濂捧着季云鹤的脸摩挲,终是忍不住问:“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季云鹤视线下睨,平淡地开口:“误会了,道歉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