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再把他交到第二个外人手里吧?
来余杭的路上,就听到了穆王在四处找人的消息,想必穆王对晏修的下落也是心急如焚。
这种关头,把他交到任何人手里,都不安全。
山阴那边,更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
祝思嘉点头同意:“好,等大夫瞧完你身上的伤,我再定夺要留你多久。”
说完,她转身去后厨挑了些温柔的点心,配了一碗粥,轻轻敲开碎玉的房门。
屋里的人沉默了好半日,才喑哑道:“进。”
一进屋,祝思嘉把食盒放好,便跪在地上,向碎玉诚挚一拜:
“阿兄用些早饭吧,还热着的。多谢阿兄几年来的照应与陪伴,还请阿兄放心,如今我酿成大错,但绝不会危害到阿兄的安危。”
碎玉怎么忍看她跪下?
她真是最清楚刀该往何处扎了。
“曦娘。”碎玉连忙把她扶起,双眼已红得不像话,“你我兄妹二人,当真要生疏至此?无论你做任何事,我根本就没有生气的资格,毕竟,我从来都无名无分,名不正言不顺。”
他知道祝思嘉爱自由爱过任何人,所以他从未指望过,她能为自己动心一回。
可为什么,他自认为自己这个表面兄长都做得够好了,却仍敌不过一个从天而降、重新出现的晏修。
原来这就是她爱一个人的时候是这副模样,不管不顾到这种地步,甚至愿意牺牲掉自己付出一切才换得的自由。
祝思嘉苦涩道:“阿兄,在山阴我把他救下的那一刻,就注定好结局了。咱们现在再收留他一段时日,又有何区别?”
“我对他究竟是和打算,四年前,不就已经给出过你答案了?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他现在还不能死,他若一死,大秦百姓就会——”
“够了。”碎玉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我从来不在意天下苍生,不在意黎民百姓,我只在意你过得快不快乐。待他回到西京、恢复记忆,把大秦翻过来都要找到你,你可想过我又该怎么办?”
“祝思嘉,你当真把我当成过你的兄长吗?你当真放下他了吗?”
“我放下了!”祝思嘉激动反驳,幸好府邸够大,前院的人听不见她这一句怒吼,“阿兄,为了自由,让我做什么都愿意。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恢复记忆,一定会找你我二人算账,甚至会杀了我们!可我已经想出了办法,能保我们全身而退。”
碎玉顿住:“什么办法?”
祝思嘉抹掉眼尾的泪:“他如今缺的不是大秦皇后,而是大秦储君。他已到而立之年,膝下血脉唯有犣奴一人,只要犣奴在我们手中,和他谈任何条件都可以。女人重要,还是江山社稷更重要,他不会在这种大事上拎不清。”
碎玉:“你居然拿犣奴当作筹码威胁他?曦娘,犣奴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甚至险些害得你难产,你当真舍得拱手相让?”
尤记得当年,她对祝思仪利用自己孩子一事嗤之以鼻,怎的时过境迁,她居然也狠得下心,做出相同的举止?
祝思嘉:“舍不舍得的,又有什么用?除此之外,我又该如何向你证明我的决心呢?犣奴跟他回去,未来也只会是万人之上的位置,前程无需我们操心。没了个牵挂跟在身边,反倒让我们落得个轻松自在。”
事到如今,这是她唯一能解决此事的方法。
犣奴,不要怪母亲心狠,拿你去换自由,要怪就怪你偏偏在全天下的女人里,挑了我做母亲。
祝思嘉嘴上虽说得云淡风轻,可捂紧的心口、眸中的痛苦欺骗不了任何人。
碎玉看着她故作要强的模样,心脏只会比她疼上百倍。
他不是故意要逼祝思嘉一定要做出选择的。
晏修的出现让他极为不安,他只是害怕失去祝思嘉,害怕又变回那个一无所有的碎玉,他早已习惯了身为裴玉芝的生活。
就算在外人面前只能做她一辈子的兄长,只能做那个离她最近同时也是最远的人,他也心甘情愿。
他只想待在祝思嘉身边一辈子,任何敢威胁妨碍到他的人,就算是天子,他也可以毫不在意,可以冷眼旁观。
别人的死活,都敌不过一个祝思嘉。
祝思嘉不禁感慨道:“兄长,人都是会变的,甚至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尤记得当年,在百味斋,我求你带我离开时,你告诉我,你不愿再做一把冷冰冰的刀,你要与我一起重新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