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细踏出厅堂,瞧瞧躲在窗下的两个小孩,宠爱地嘘了泳柔一声,很快走出院子去,一扭头,见院墙外立着一个人。
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也如她一般纤瘦,脸颊还更瘦些,几乎凹进去,脸窄长,下颔方,毫无血色。她的眼神深深的,眼廓下是青灰色,像总睡不好。
她看着方细。方细犹疑地往前走两步,院内谈话的声音清晰传来:“那个冯秀长得也不好,脸窄窄的,一副刻薄样,一看就命里带衰。”
农村的房子四面通风,没有隔音可言。
十二月的秋风一吹,那女子在风中飘摇——她在发抖。
方细辨着她那张窄窄的脸。
她忽然曲起嘴角,笑得很苦,她说话的声音也在抖:“方细,你好。”
面前这张灰青色的脸,终于与方细遥远记忆中某一张青稚童真的面庞有了虚浮的重叠。岁月竟能这样摧毁一个人,她站在此时此地,凄凉得真像站在末日。
“你是冯秀?”
25-2
在南岛这样一个逼仄的地方,实在难有什么避人耳目之所,方细骑摩托车,将冯秀带往自己教师公寓的住所。村里无秘密,村长阿忠家的长子要娶临村年长的弃妇,如此流言足以戳弯任何一根脊梁,方细有时觉得奇怪,为何有些罪过本不存在,被人说得多了,也就真的坐实,冯秀见了她,那怯懦哀伤、有口难言之感,好似已宣判自己再无资格去辩解什么,真成了不知廉耻、不懂感恩的罪妇。
“你就住在这里?这房子好漂亮,像县里的新房。”冯秀仰头张望两栋红砖小楼,讲话轻轻的,很小心。方细不忍转头去看她。
公寓楼底下停着一辆执勤警车。方细走过车头,不经意与驾驶座上的男人对视一眼。卡拉ok的老板阿海跨坐在摩托车上,等在另一侧。他见方细来,摁一下车喇叭,叫:“方老师!”
那警车好像被他这声喇叭惹怒了,忽然闪了几下执勤灯,这一来一回,好像两只争地盘的公狗在对吠。
“海老板。”方细略一点头。
他陪笑:“虞老师今天还没从市里回来?”他的摩托车上放着一只果篮。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们不是室友?”
“是啊,我们只是室友。你慢等。”她领着冯秀,礼貌又漠然地从他的车前走过。
登上台阶,冯秀紧张地揪她衣袖:“怎么有警车?你们这里有人犯事了?”
“应该没有。”她不好意思说是公狗发情期吠叫,只得说:“应该是某种类似雄孔雀开屏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