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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第2页）

“为何？”

我解释道：“朝中政治复杂，有官官相护，也有结党营私，也有党派争斗，也有个人恩怨，若是没有杀人越货，或是□□、烧，此类犯了朝中法度、又有确凿证据之事，其他多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今日听见一个人的弹劾奏报，觉得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觉得收弹劾之人应当立刻处决，可明日听闻这个人的陈情奏章，也是言辞恳切，辩白清晰，又觉得这个人或许蒙受了大冤。那么，好与坏，罪与罚，一件事情，永远说不清，道不明了。”

他思忖了片刻，悠悠问道：“听你此番说法，倒是更倾向于王相蒙冤？”

我忙摇了摇头：“陛下错了，我不认识这个王相，也不了解事情的始末，但是，我方才听到的那些桩桩件件的指控，皆鲜有真实凭据，这些指控，都太大了，大而虚，大而空，所以我觉得陛下也左右为难。仅仅凭着所谓天谴和天意，仅仅凭着这些人的揣测，就将一个老臣定罪，甚至是置之死地，这个诏令，恐怕陛下也是很难下的。”

他叹了一口气，略略点了点头，对我说：“群臣之中，有弹劾王相者，以天谴之名，让朕快行定其罪，削其爵，有支持王相者，慷慨陈词，与之对峙，有表面中立者，让朕将此案交付有司，再行定夺。各执一词，就如同街巷混战，互不相让。这些时日无论升朝或是听政，皆是如此。”

“陛下明鉴，这不正是我方才所言，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说完这句话，脸微红，又补充道，“这是我的家乡话，就是陛下所谓的各执一词，难辨是非。”

他望着我，柔声道：“唯有你，懂朕的难处。朝堂众人，多是出身博士弟子，或是学富五车，或是满腹经纶，或是出自王侯之家，世代勋贵，读过的书远比你多，动不动引经据典，以史讽今，又言五行，说上天之意，实际上，满眼皆是家族利得，个人好恶。你虽对五经不算很通，在前朝也不认识什么人，但朝堂的事情倒是看得明白。”

“陛下，朝堂政治过于复杂，若说人心难测，那么朝堂之上的人心更是诡谲。我出身于农家，虽读了些书，也读过些史，但依旧不懂政治，也并不明白形势，只知权柄斗争之险，势力平衡之难。”

接着，我叹息道：“但从一个普通百姓的角度而言，我并不在乎，究竟是谁当政，究竟谁成了丞相，谁成了御史大夫，谁成了太尉，谁受了侯爵。我只在乎，这些人当政之时，民众生活得到底好不好。百姓们，也不在乎，朝堂上的那些争执，那些你死我活的斗争。”

他微微朝我笑了笑：“爱卿所奏，朕明白了。”

过了一小会儿，他见我还立在原处，朝我招了招手，道：“爱卿跪了许久，又站了多时，不过来坐一会儿？”

我坐到了他身旁，又问道：“陛下方才是否提到平原郡起了水患？”

他神色凝重了起来，点了点头：“大河不宁，离衮州东郡决堤，不足两年，又生水患。”

“那是否又要征发徭役？以修河堤？”我又问。

“正是。”

得到了这个肯定的答复，我忍不住说道：“可是，若是强征徭役，必然会失了民心。”

“此话怎讲？”他蹙起了眉头。

我迟疑着提到：“在闻道乡之时，我曾见过两次征发徭役。一次乃是修建行宫，一次乃是东郡治河。每一次征发徭役，皆是民怨沸腾。若说第一次，大家还敢怒不敢言，那么时隔两年，第一次参加徭役之人还未归家，就因为东郡水患，又一次征发力役，我亲眼目睹了一场小规模的民众反抗。”

“民众反抗？可有地方暴乱？朕为何没有耳闻？”他惊了一惊。

我忙摆摆手道：“不，不……只是一时民怨激愤而已。就是老弱妇孺，围着传诏的人发出诘问……而已。后来便来了官府的兵卒，抓捕了一两个带头表达不满的，也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