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他脸上略有些扫兴之意,便笑嘻嘻地说:“人生得意须尽欢,何妨多吃两口肉呢。”
班婕妤只是微微含着笑朝我说:“姝妹妹也当惜身养福才是。”
似乎自临渊阁出来,她便有些意兴阑珊,不一会儿,便以喝多了酒为由,先行告退了。陛下派人备了辇车,送她出了殿阁。
乌金西坠之时,我挽着陛下的手,沿着湖畔随意走着:“今日曲水流觞,唯有三人,要是人更多一些,应当更好。陛下后宫定还藏着许多才女,听说皇后也是文赋极佳。”
他微微摇了摇头说:“倘若女子众多,莺莺燕燕,不免聒噪。”
“怎么会呢?一群腹有诗书的女子,青春正好,吟诗作对,纤云弄巧,才是人间绝色。”我虽无大观园女子的才华,但海棠诗社与桃花诗社总令人向往。
“你真是这般想的?”他不可置信地问道。
我点点头,又看着他说:“今日对陛下多了几分倾慕。”
他的眼里闪了闪光:“是吗?倾慕朕的诗才?”
我笑着答道:“陛下后宫之内,人才济济,必是陛下有识人之才的缘故。”
他的笑转瞬即逝,佯装嗔怪:“你这是在夸朕?还是在夸班婕妤和你自己?”
我辩道:“楚庄王能得樊姬,必也有其知人之明在其中。若是不信其贤德,不躬省自身,恐怕嘴皮子磨出血也皆被当成了耳旁风。若是不惜才的君主,哪能有如此贤妃在侧?若陛下非惜才之人,哪里能得到第二个樊姬?”
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无奈:“听你夸朕,倒是难得。不过今日倒是听人说道,连纣王也有贤德的——姜后在侧。”这个姜后一词,被他加上了重音。
我又面红耳赤了起来:“陛下又讥讽我了。”
“你说朕的后宫人才济济,倒是不错。班婕妤的诗才一绝骑尘,若论琴技,当属皇后第一,若论歌曲,郑美人可称天籁,若是丝竹之乐,卫容华当为最佳。若说舞姿——”他笑着捏了捏我的脸,“必然是赵婕妤无人能及。”
“人家辛辛苦苦赋诗,最后还是落不得才情二字。”我哀怨道。
他愣了一下,摇摇头,笑着感慨:“爱妃可——真是不知谦逊。”
我有些羞臊,但最后一抹夕阳的霞光恰到好处地掩住了我羞红的脸色。
他又说道:“等到了重阳宫宴,可行诗会,你便可看看,后宫之内,是否真能如你所言。若真如此,朕可是尽享齐人之福了。”
“陛下之福,可远胜齐人,齐人方只是一妻一妾而已,陛下可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我说到这里收住了话。
“三千宠爱如何?”他不解其意,却含情脉脉地看着我:“你不是独得了这三千宠爱吗?”
“若是要效法古时贤妃,我是否该劝陛下莫独幸一人,而要雨露均沾?若是真有三千人,一人一日,那就是……八年!”我算出了这个数字,惊呼道。
他却蹙起了眉:“你效法什么不好,偏效法这个?朕幸旁人,你可能安乐?班婕妤什么都好,可她贤德太过,倒像是成了无欲无求的泥人。她竟能亲自……罢了,不提此事。你若是要效法此举,说明你对朕并不在意,不是吗?”
我摇了摇头,虽有些纳闷到底因为何事,让班婕妤成了陛下口中无欲无求的泥人。两人并肩而立,共读诗书的场景还在我面前回放,若不是我也是这画面中的第三人,这场景我必是额手称庆,有什么比郎才女貌,相与共春风,更养眼的呢?
“我知其贤德,却做不到,我知礼之繁杂,宫规之森严,却依旧从心所欲,但是倘若陛下为政无道,我岂不是成了千夫所指的妲己和褒姒?”
此话一出,已经覆水难收,我心里暗恨自己方才多喝了几杯酒,喝酒虽能做出诗来,但确实误事。还没等他回答,我赶紧说:“陛下,我醉了,醉了酒的话不作数——”
他却低下头,咬着我的耳朵说道:“你若是妲己,那朕今夜便来试试纣王如何行乐。”
我面红耳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