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容地将笔墨纸砚摆好,一只手挡住宽大的袖袍,细细研墨,“肖小姐的未婚夫戚骥在朝中任职,戚骥虽是芙蓉山庄的小公子,但志不在江湖,他年纪与我相仿,却已在朝中任职六年,没准见过这牡丹花纹。”
墨条与砚台摩擦的声音充斥在整个房间,季无常目不转睛盯着砚台中间那团黑色的墨汁,良久,开口问:
“哥哥觉得,肖小姐如何?”
问出此话后,季无常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提起,放在双腿上的手微微曲起。
李朝夕继续研墨,未加思索脱口而出,“玲珑剔透,善解人意。”
心好似提得更高,季无常觉得嗓子发紧,视线上移,目不转睛看着那张只露出一半的脸,
“哥哥可喜欢这般的女子?”
李朝夕脑海中涌现出父兄的期冀和从小与肖悦知青梅竹马的情谊,浅笑点头,“自然是喜欢的。”
心上那根线忽地断掉,重重摔了下去,曲起的手握成拳,季无常移开视线,起身,背对李朝夕。
他本就该知道的,八年前这人就曾说过,日后会娶肖悦知为妻,他这般倔强的人,又怎会娶一个不喜欢的人为妻?
如今又斤斤计较这些,倒是显得自己矫情得紧。
季无常第一次觉得,同李朝夕在同一间屋子里,是如此的憋闷。
“你去哪儿?”
研墨的动作停止,李朝夕疑惑道。
季无常松开紧握的拳头,语气尽量保持往日的温柔,“韩峥晚些时辰会过来,我到客堂等他。哥哥写好信交与我,我命韩峥八百里加急送往海棠山庄。”
李朝夕并未察觉到异常,继续研墨,
“好。”
戌正的客堂没了白日的热闹喧嚣,零星几桌的客人吃着酒,聊着天,谈论素日的忧愁,偶尔响起杯盏相撞的清脆,给寂静的夜,添了几分温暖。
木质楼梯踩在脚下,“吱呀吱呀”,店小二儿听到有人从楼上客房下来,赶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小跑至楼梯下,脸上的褶子堆了几层,
季无常从他身边经过,“一斤牛肉,两壶,不,三壶寒潭香。”
“好嘞,客官稍等。”
季无常寻了一角落坐下,少顷,店小二端着托盘小跑过来,一一放下托盘里的碗筷吃食和三个青色的酒壶,
“客官慢用。”
盘子里的牛肉冒着腾腾热气,季无常视若无睹,直接拿起酒壶往嘴里灌。
清冽的酒水刺激着神经,与客堂内暖烘烘的温度形成对比,又比不上外面的寒风凛冽,更比不上他此刻的心情,如坠寒潭。
想到这儿,季无常重重放下酒壶。
“砰”!
这一声,在安静的客堂内,稍显突兀,零星的几桌客人瞧过来,季无常无视这些人投过来的目光,拿起第二壶继续往嘴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