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散学后,昭蘅和李南栖一起去万兽园。
她臂弯里挂着食盒,里面装了各种各样的食物,有糕点,也有生肉。无一例外的是,里面都加了特殊的佐料。
夏日的午后有些闷热,李南栖紧紧地攥着她的食指,走路的时候蹦蹦跳跳,从每一块地砖中间门跳过去。
这个时辰的万兽园人不多,里面很空旷。
昭蘅和李南栖朝着里面走了一段路,却听到一阵阵凄厉的叫喊声,加快步伐往里走,看到一处院落前,一个太监揪着一个女子,像是在抢夺什么东西。女子不从,他就拖着她的头发将她从一间门屋子里拽了出去,而后狠狠地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女子直接朝这身后歪过去,一屁股坐到台阶上,阶上的花盆被她一屁股坐歪,里面种的植物被她压倒在身下。
她看着地上碎掉的花盆,慌乱地捡起那株草查看,顶尖儿本来已经打了个嫩绿色的花苞,但花茎被她一脚踩得稀烂,花骨朵儿无力地垂下。
女子眼里迸发出水光,恶狠狠地看向那太监,突然发疯似的冲上去跟他厮打在一块儿。太监含糊不清地乱骂,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摁在地上狠狠地又打又踢,女子的衣衫从胳膊处被扯烂,露出大块雪白的肌肤。昭蘅看得心惊肉跳,在太监又要动手的时候冲上去拦住了他。
那太监似乎喝了酒,身上有酒气,大概是昏了头,竟然将昭蘅也当成了宫女,抬起巴掌对着她的脸就挥去。吓得李南栖急忙喊:“住手!”
他被酒气冲昏了头脑,才不听李南栖的喝止,昭蘅一只手捂着将李南栖的头围在臂弯里,另一只手猛地拔下头顶的簪子朝他挥来的手重重刺去。
那簪子是被阿箬真纠缠后,她怕他图谋不轨,为防不测专门磨的,簪子尖磨得锋利无比。她用鹿肉试过,可以轻而易举地刺穿三寸厚的鹿体。
刹那间门鲜血四溅。
血肉破开的疼痛令男人清醒过来,见到自己冲撞了贵人,爬起来连忙赔罪。昭蘅拔出簪子在裙摆上擦了擦血渍,咬牙道:“滚。”
李南栖气得冲上去对着他的腰踹了两脚,学着昭蘅的语气:“滚滚滚!”
那女子瑟缩着抬起头,对上昭蘅的脸后马上移开目光。匆匆一眼,昭蘅还是看清了她右脸上大片的伤疤,有巴掌那么大,从眼角蔓延到鼻翼。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两侧,显得疤痕更加可怖。
“你还能站起来吗?”昭蘅问。
女子点点头,没有再看她,只默默地捧地上的花草,碎片割破她的手,她也不管,默默地将混着血渍的泥土捧到一起。
昭蘅把外袍解下来披在她身上,却发现她手里握着那株草肩头耸动,竟然哭了。
昭蘅问她:“我拿去放春园帮你问问,说不定还能救活。”
她朝她伸手。
女子摇了摇头,撑着身子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她抹了抹脸上的泪,对昭蘅指了指屋子里,又指了指地上。
“你是让我在这里等你?”昭蘅问。
女子点头。
昭蘅说好:“我在这里等你。”
女子转身往屋内走,没多久就又出来了,她换了一身衣裳,手也洗干净了,手里拿着昭蘅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她把衣服还给昭蘅,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就走到屋檐下,另外翻出一只花盆,将那株断了的草放进盆里,重新栽种。昭蘅看她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牵着李南栖走了。
李南栖攥紧昭蘅的手指,怯怯地说:“阿蘅姐姐,那个人好可怕。”
“她打了你吗?”昭蘅问。
李南栖摇头。
“她害了你吗?”她又问。
李南栖仍是摇头。
昭蘅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那小八怕什么?”
“她的脸好可怕。”李南栖声音低低的。
昭蘅说:“若是我变成那样,你还怕吗?”
李南栖认真地想了想:“不怕,阿蘅姐姐是好人。”
“那就对了。可怕的从来都不是脸,是人心。”昭蘅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八以貌取人的毛病得改一改了。”
李南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昭蘅带着李南栖将食物都分给园里的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