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黑暗里,忽然听到他熟悉声音的那一瞬间,秦楮杉竟然莫名奇妙地感觉到了一阵与周遭的环境完全不相匹配的踏实与心安。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拥住陶熠的肩膀,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忽略了船只的剧烈颠簸,忽略了周围嘈杂的声音。耳畔突兀地回响起关熙那天晚上说的那句话:“珍惜眼前人。”就在那一瞬间,秦楮杉忽然间体味到了关熙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时不时流露出的无数让人看不透的情绪。随着陶熠身上的一阵蜜桃香气窜入鼻尖,秦楮杉感觉到自己内心一直以来的那些纠结和执拗,以及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筑起的密不透风的心墙,终于在那一刻轰然坍塌,溃不成军。……他爱陶熠。爱到可以为了他不顾一切,爱到可以压抑内心的所有欲望,爱到可以不止一次地狠心拒绝。可是唯独一点,他舍不得看到陶熠难过。如果说他和陶熠之间隔着一百步,那么陶熠已经向他迈出了一百零一步,可他依然固执地将陶熠往回推了两步。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呢?何其荒唐,原来人真的只有到了这样的生死之际,才能看清自己的内心。紧接着,整艘船又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两个人都没有坐稳,一时间失去了平衡,秦楮杉毫无防备地往后一仰,紧接着陶熠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然而后脑勺却没有传来预想中的剧烈疼痛,陶熠的手迅速地护住了他的头,随着他一起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秦楮杉光是听着都觉得痛,他下意识地问依然紧紧贴着自己的陶熠:“疼吗?”黑暗中,陶熠没有回答他,那只手依然护在他的脑后。紧接着,秦楮杉就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嘴唇。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心底在那一瞬间爆发出一阵莫可名状的洪水猛兽,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冲得彻底垮塌,让他浑身上下连动都没法再动一下。他仿佛陷入了一片无边的梦魇,陶熠扶在他脑后的那只灼热的手,将他一瞬间拉近了甜蜜与痛苦交织的深渊。在那一刻,秦楮杉终于由内而外地失去了一切反抗的力气,任由陶熠温柔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他的唇齿之间。管他是不是梦呢,再不闭上眼睛,天就要亮了。朝朝暮暮有那么一瞬间,秦楮杉甚至想,如果这真的是他生命里的最后一分钟,他也觉得值得了。船只还在不断地颠簸着,就在秦楮杉荒唐地以为两人要以这样的姿势坠入水中时,预想中翻船的场景却并没有到来,船身又摇晃了几遭后,海面上的风浪似乎骤然间又消停了不少。这一阵怖人的强风浪来得凶猛,去得竟也如此迅速。船行逐渐回归平稳,乘客们的哭声这才逐渐止息,大家都长舒了一口气,颇有种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感觉。陶熠依然无比轻柔地亲吻着他,甚至懒得抬眼去看一看周围,仿佛两人和外界已然没有半点联系。秦楮杉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四下里还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鼻腔皆是一片蜜桃味的香气,他只能感觉到陶熠纤长的睫毛扑闪在他的脸上,一阵细密的痒从皮肤径直钻进了心里。就听陶熠轻轻地在他耳畔说:“我刚刚还没有说完。”“你不是普通人,你是申大年级第一的学神,是二十岁的金奖摄影师。你是好儿子,也是好哥哥,是家里的顶梁柱。”“你是我背后最坚强的后盾,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你总说我是你黑暗里的光,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在属于我的漫漫长夜里,你一样是我的星星。”在黑暗中听到陶熠用难得深沉的语气,说完这样一大长串肉麻却又认真的告白,秦楮杉不知怎么的,大脑竟然一片空白,一时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唯有身体是诚实的,已经先于意识,替他做出了最本能的回应。他一把搂住陶熠的脖子,狠狠地吻了上去。陶熠刚才的那个吻,虽然持续的时间不短,但大概是怕他抗拒,始终是温柔而浅尝辄止的,但秦楮杉现在的动作,在霎那间就打破了陶熠所有的端方与自持。他只愣了一秒,就伸手扣紧了秦楮杉的后脑勺,然后长驱直入地加深了这个吻。没有人可以在爱人热烈的亲吻面前保持清醒。长久以来压抑着的顾虑与畏葸,在那一瞬间彻彻底底地爆发,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将两人吞噬干净。如同两只在黑暗中博弈的小兽,只余下最原始的冲动与爱情。秦楮杉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他没想到陶熠的动作会这么强势,以至于让他整个人都有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