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喑哑无力,却叫他习惯性地听了。
“这匹布料很好,是盘金绣绣出的鹤伴闲云纹样,很适合我。”
李乾景仰头看着他,瞧着那破烂不堪的衣裳,没有上手去碰。
“那又怎么?”
“没怎么。”
江淮之微微动动,目光轻轻落在衣领处那只看不清模样的柚子上。
“早知今日要挨打。”
他轻笑一声。
“便不穿她送我的衣裳了。”
李乾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屋里走出来的。
他打翻了所有的烛台杯盏,在遍地狼藉中狠狠将门摔上,以至于符柚朝他扑过来使劲锤他,他也只是充耳不闻,甩开她固执地将那门落了锁。
“李乾景,先生还在里面!”
小娘子抓着他的胳膊哭闹,拼命喊着让他开门,可他头一次违逆了她的意思,一双干净的眸子里渐渐被委屈爬满。
“小柚子。”
少年耷拉着脑袋,任凭她将他晃来晃去。
“你好关心他啊。”
“你不可以把他一个人关进屋子里!”
符柚一向甜的嗓音哭得都沙哑了。
“你们把门开开,把门开开呀!”
她朝着守门的宫人们喊了许久,可他们无一例外,都站那纹丝不动,看她仿佛跟看空气一般。
小娘子后退两步,瞧着眼前的少年,也头一次有了陌生感。
她忽就觉得,少年手中的权力就像一座大山,翻不过去也跃不过来,会一辈子死死压在她的身上,叫她哪怕喘不过气了也得打碎牙齿和血吞。
“太子殿下。”
她蓦然开口,声音破破碎碎的,像求着一个陌生人。
“刚才屋里头好吵,你对先生做了什么?你可不可以把他放出来?”
这四个字实在是太伤了。
李乾景称得上是难以置信地看她一眼,蹲到地上痛苦地揪住自己的衣领。
“为什么……”
少年的世界几乎崩塌。
“为什么十几年来,什么都好好的,我每天都那么开心,可为什么一下子父皇不要我了,先生不要我了,小柚子也不要我了……”
长久的哭喊让她本就还发着烧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符柚整个人抵在墙上小口小口喘着气,没有看他,也没有过去哄他,似乎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陌生又熟悉的小竹马。
她的心也不是磐石做的,到底也是一块长大的情谊,虽然不喜欢,甚至有时候也觉得讨厌,也绝对不至于到看他哭成这副模样,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可是她对于他,也只剩下七八分歉疚,别无他想。
她只想快点把江淮之救出来。
他是未来的天子,会有无数好看又聪明的姑娘前仆后继地哄他开心,她一个别别扭扭的木疙瘩,既不喜欢他也不会和别人一样说好听话讨他欢心,她不懂他为什么一定咬死这个婚约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