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金当然是现金。”
希尔维娅觉得他不可理喻:“您自己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不觉得荒谬吗?”她眼疾手快地从他的腰间扯下一串钥匙,向外跑去,顺手推倒了路上的一座台灯。
费舍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希尔维娅能做出这种事情。他眼睁睁地看着希尔维娅冲出门外。直到作为盖世太保的职业身份唤醒了他,他拔腿向外追去。
但希尔维娅已经溜进了车子里,在她还没有发动汽车的时候,费舍尔站在了她面前,对她举着手枪:“给我滚下来!”
希尔维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肺部像被火烧了一样生疼,她锁了车门,伏在方向盘上,努力地让自己缓和下来。但费舍尔已经走到了车边,用枪柄敲了敲她的窗:“我想您不需要我再重复第二遍了吧?您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我不想对您用暴力。”
希尔维娅放肆地笑了起来,大量的冷空气被吸了进去,导致她低声咳嗽起来。她就这样伏在方向盘上,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砰”地一声,费舍尔开了枪。
子弹从希尔维娅的头发上方擦了过去,玻璃碎得到处都是。费舍尔伸手要抓她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费舍尔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像是十二月里寒冷的月光从云层里降临到了大地上。他抓着自己的衣服,努力平息着不知名的情绪。随后,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愤怒。这个女人是他的阶下囚,是帝国的敌人,只要他想,她就应该在集中营里度过余生,她怎么敢,怎么敢这样看他?
巨大的愤怒几乎冲昏了他的理智,正在他举起枪的时候,希尔维娅轻声道:“我劝您最好不要这么做。”
“费舍尔,您清楚我要去找谁,您也清楚如果您开枪了,您将迎来他的愤怒和报复。到那个时候,您的下场会比我悲惨得多。”
这话好歹震慑到了一点费舍尔。他愣在当场,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希尔维娅果断地踩了油门,汽车一下子冲了出去。只把盖世太保留在原地。
希尔维娅要去找施季里茨,她当然要去找施季里茨。
她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开往美茵河边。很快在夜色里看到了那盆窗台上的鲜花,隔着两户人家的距离,她停下车,抖落了一下身上的碎玻璃片,向施季里茨的门前走去。
窗户里还有昏暗的灯火,不知道为什么施季里茨只点了烛火。
敲两下门,停一下,再敲两下。希尔维娅在门外等了片刻,施季里茨就打开了门。
他脱了外套,只穿着件白衬衫,手上还捏着一支点燃的香烟。他看到门口的希尔维娅,似乎很惊讶,打量了她片刻,一个字也没有说,又“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希尔维娅怔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施季里茨能把她关在门外。
她一开始觉得不可思议,后来二月冰冷的晚风向她吹来,她身上还是赴宴的时候穿着的晚礼服——披肩无法抵挡这夜晚的寒风。她终于清醒了过来。
施季里茨看起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了。这是很正常的。毕竟,她和施季里茨只是朋友,施季里茨也没有必要总是围着她转。
即使这样想着,希尔维娅还是觉得非常难过。或许是她和施季里茨走的太近了,以至于希望落空的时候,她无法接受。
希尔维娅在河边慢慢地走了一会儿,还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去什么地方。回去就等于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费舍尔,罗玛莉·舍恩贝格是偷偷来找她的,现在应该回了维也纳,还有法兰克福的那些社交界的人士们她要怎么说呢?“我的司机是个盖世太保,他想杀了我,您收留我一晚上好不好?”
她自嘲似的勾起唇角,要是她真的这么做了,那之后也不必在社交界出现了。
在她举棋不定的时候,施季里茨的门突然又开了。
他匆匆地张望了一会儿,似乎很不明白她为什么离开:“希尔维娅你为什么到河边去了?”
希尔维娅不知道怎么答复他。她奇怪地和施季里茨对视了一会儿。直到他来拉她的手:“你怎么了?希尔维娅?你看上去很糟糕。”
希尔维娅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样轻柔的声音说话,好像在哄孩子似的。她从来没有见过施季里茨这个样子。她点了点头,也没有解释些什么,就被他拉着往屋子里走去。
这间屋子并不大,但陈设大方精致,希尔维娅甚至瞄到了一架钢琴。壁炉在一角慢慢地燃烧着。一阵穿堂风从另外一边的窗户吹了过来,希尔维娅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施季里茨注意到她还穿着晚礼服,把她带到了屋子里靠近壁炉的沙发上:“请你等一下,希尔维娅。等烟味儿散了我再把窗子关上。”
他坐在希尔维娅对面的沙发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希尔维娅突然反应了过来:“所以,你刚刚把我关在门外,是因为要把窗户打开,散一散屋子里的烟味?”
她从来不知道施季里茨抽烟——因为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抽过烟。
“偶尔一次而已。”施季里茨一贯和她很有默契,“我没告诉你让你等我一下吗?”
他用那种期待的神色看着希尔维娅,施季里茨高贵英俊,风度翩翩,具有高山一样冷峻的气质。希尔维娅甚至没有想象过他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但她笑了笑,还是没有按照他的想法答话:“没有。”
“看来我是真的喝多了”施季里茨低声自言自语,他站起身来,像个足球队长拍队员的肩那样,拍了拍希尔维娅的肩,“我向你道歉希尔维娅,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