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冯·德克森夫人的沙龙上。”希尔维娅显得非常冷静,“您应该知道流言蜚语在社交界的传播速度,上午元首训斥过一个人,下午他的样子就能被参加沙龙的人惟妙惟肖地模仿出来。而不幸的是,明明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元首还是当着他那些工作人员的面训斥了戈林。”
她模仿着希特勒那暴怒的口吻和奥地利腔调:“‘敌人的一颗炸弹也不会落到德国的城市里?’这话是谁向全国宣告的?又是谁向党保证一定能做到这一点的?!”
两位夜战飞行员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他们感觉这话好像训斥到了自己身上——虽然他们没有许下类似的承诺,但他们都认为自己肩负着保卫德国人民的职责。
“这不是你们的过错。”希尔维娅看着他们,颇为严肃地道,“军人的职责是在前线奋战,只要英勇善战,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就是对人民负责。而领袖则不同,他们是做决策的人。做出的决策是要对所有人负责的——斯大林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斯大林格勒,是因为苏联人已经无处可退。而我们的戈林元帅,只是在用前线战士的牺牲为自己博取政治资本。”
兰特向海因里希投去一个眼神:“您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您的妹妹拥有这样的能力。她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想,这是出于对细节的观察和了解。”海因里希对着希尔维娅笑了一下,那笑容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苦涩的意味,他揉了揉他妹妹的头:“所以,有了这封信,戈林就可以向希特勒辩解,不是他的空军出了问题,而是有人在背后刺了空军一刀?”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读了一遍觉得非常不通顺,所以重写了一遍。今天还会有一章更新的!
社交界,尤其是那些靠近上层社会的社交小圈子往往消息混杂。舒伦堡的回忆录里就提到过一个波兰间谍靠游走在社交界获取军事机密。
宗教在那个时代的西方人的生活中占据的比重非常巨大,以至于二战史有个热门分类是研究宗教在法西斯主义下的影响的。
所以罗斯福才认为对待德国要考虑教皇的态度,当然,斯大林同志的回复更加经典:“教皇,他有几个师啊?”
“莫尔德斯信件”其实是英国间谍机关搞出来的。
◎“如果可能的话,我请您不要知道我计划的具体内容,但您要站在我这边◎
“更何况宣传部门并不在希姆莱手上。”希尔维娅看着兰特,“您是印在海报上的战争英雄,是宣传部的宠儿。戈培尔不会允许您‘战争英雄’的形象受到任何一点污染的。战争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一个偶像的崩塌对于纳粹的人心会是沉重的打击。戈培尔会和元首辩解,说这是敌人的阴谋迫害,希姆莱和卡尔登勃鲁纳都中了圈套。”
“你的意思是,戈培尔博士会暗示希特勒,希姆莱要背叛他。”海因里希说。
海因里希和兰特都知道:戈培尔和希姆莱有隐晦的对立关系。希姆莱把戈培尔和女演员们的风流韵事捅到了希特勒的桌子上。希特勒为此大发雷霆,甚至亲自劝说戈培尔夫人和戈培尔离婚。
戈培尔被桃色新闻搞得灰头土脸的,差点失去了希特勒的信任。他不可能放弃这样一个报复希姆莱的机会。
海因里希叹了口气,虽然他对这些内容了然于心,但他实在是觉得高层这些权力的游戏非常无趣,他厌恶这种互相构陷、暗算与诋毁。
兰特坐到了沙发上,他思考了一会儿希尔维娅的话:“我还有一个问题,威廷根施坦因小姐,如果他们查证呢?我是说,如果他们要用这件事情互相倾轧,总要有一些实质性的东西。”
希尔维娅笑道:“只要运用方法得当,人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靠在自己兄长身边的沙发扶手上:“我给您打个比方:一个穿着黑色军装的盖世太保来问一位居民:‘当地牧师在布道时有没有引用过反纳粹信件?’和一个打扮得像牧师的绅士来问一位居民:‘当地牧师在布道时是否说过‘信仰是非常重要的’?’,他们会得到的答案是截然不同的。”
“而且——”她顿了顿,露出一个笑容,看着兰特。
“而且,这是他们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兰特笑道,“我除了写了两封信诉说我兄长的清白之外,什么都没做。”
“您真是个聪明人,兰特少校。”希尔维娅从他手上拿过那封信,把它撕碎,和一堆缎带混在一起,扔进了壁炉之中。◇
赫尔穆特·兰特站起身,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我还有个问题,威廷根施坦因,我收到的请贴上,宴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你是为了找我谈这件事情,才办了个宴会当幌子吗?”
“当然不是。”海因里希回答他,“您的请帖上时间早了三个小时。和我出去转转吧,兰特。让我的妹妹安排一下晚上的事情,怎么样?”
兰特点了点头,他们一起拿起了外套,走进森林里。林子里还有隐隐的积雪,冬风吹起的林涛在他们耳边呼啸。
海因里希·祖·夏彦-威廷根施坦因亲王显然不是一个喜欢社交或者和同事说悄悄话的人。他在赫尔穆特·兰特的联队做大队长的时候,兰特曾经听过同事们的抱怨,说威廷根施坦因似乎对谁都很疏远,也不去参加军官们的酒会,去酒吧和姑娘们跳舞。他唯一在意的似乎只有自己击毁的敌机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