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向她躬身行礼:“我去帮您安排好洗澡的事情。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的。”
希尔维娅缓缓地走上台阶,缓缓地思索着刚刚的误判,难道是她今天当真被费里科思吓到了?可
她抬起头,思绪戛然而止,一个身形修长苗条,面容温和俊美的贵族青年,站在水晶灯之下。
她露出一个颇为灿烂的笑容,喊了一声:“哥哥!”提起裙摆向楼上跑去,正好撞到他怀里。
“我就知道我作为钢琴家的耳朵是不会出错的。”希尔维娅骄傲地抬起脸。
海因里希笑了,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看来我的事情要瞒过我亲爱的希娅,是不太容易的,对吗?”
“是的,哥哥。”希尔维娅笑道,“请坐一下吧,让我把我的曲子弹完。这是我前不久才找到的巴赫的杰作。如果不完成它,是很可惜的。”
海因里希点了点头,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穿着正式的军装,坐得非常端正。他很习惯做希尔维娅的听众——在战争还没有开始之前,他经常捧着书在希尔维娅练琴的屋子里坐着。
他们兄妹的相处模式就是互不干扰,又习惯对方的存在,就像对方是自己一部分一般。
希尔维娅没有多把目光投向他,眼前的这首曲目不允许她分散过多的注意力,她全神贯注地思考着眼前,把乐声从自己指尖流淌出来。
直到曲目结束,她等着海因里希的评价,却发现沙发上的青年人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希尔维娅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
海因里希歪在沙发上,脸色在温暖的烛火下也显得惨白。那姿势显然不太舒服,但他睡得很沉,沉得连希尔维娅靠近都没有注意到。
希尔维娅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海因里希显然又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这对他的身体简直就是种摧残。她替他解开了军装的扣子,小心翼翼地避免那些勋章碰在一起发出声响,而后把自己的披肩盖在了他身上。
她坐回钢琴前,开始弹奏海因里希最喜欢的曲子,由门德尔松谱曲的《乘着歌声的翅膀》,一首浪漫、美丽、舒缓的抒情小调。
从海因里希的少年时代开始,她就为他无数次地弹奏过这首乐曲——在他忧虑、悲伤、焦躁或者是快乐的时候。她把这首曲子当做咒语来使用,而且每一次都能取得不错的效果。
最近一次,是在几个月前,他被授予了橡叶饰,在东普鲁士的总理府接受希特勒的授勋。她刚刚从日内瓦飞到德国,迎接她的海因里希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她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我在授勋的时候,我的手枪没有被收掉,亲爱的希娅。”
希尔维娅记得她立刻反应了过来他的意思,毕竟他们是那么熟悉彼此。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控制自己的眼泪不流下来:“你知道你要去做什么吗?哥哥?”
“是的。”海因里希简洁地回答,那是他一贯的风格,“我要去刺杀希特勒。”
希尔维娅没有问他原因,她只是很长很长地叹息了一声:“德国人民不会感谢你的。”
“我知道。”海因里希回答,似乎他早已预料到希尔维娅会这样说,“所以,等到你这次离开德国,就别再回来了,希娅。瑞士也好,美国也好,去一个安全和平的地方吧。”
希尔维娅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从小的时候开始,自海因里希下定了决心的事情,就没有人能劝阻他。她于是没有再多说话,侧头看向窗外的天空,任凭眼泪划过自己的面容——她记得自己喜欢看车窗外的天空的习惯似乎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海因里希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我终于让亲王出场了!
《乘着歌声的翅膀》算是我夹带的私货了【。非常抒情优美的曲子,合唱版和钢琴版都很棒,安利给大家。
最近新型病毒的事情很严重呀,大家春节期间要小心,记得勤洗手戴口罩!
◎亲爱的妹妹,你以为东线战场只是残酷的战争,我要告诉你,我们在东◎
现在,希尔维娅逐渐意识到了海因里希那句近乎狂妄的话语背后的东西。
她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海因里希不会成为一位伟大的领导者,像铁血宰相俾斯麦或者拿破仑那样。
毕竟没有哪个皇帝会在战争中对他的将军喊:“让开!我是威廷根施坦因!”
她的兄长更乐于做一个伟大的军人,具体来说,就是一位以歼敌数量而闻名的伟大飞行员,和“红男爵”一样。
但如果,因此有人把他当成对政治权谋一窍不通的人,那显然是不够了解他。
海因里希不喜欢和人争辩,他更喜欢静静地让事态发展,以此证明自己的智慧。他更厌恶玩弄政治的权谋手段——他在大部分社交场合以沉默面对所有人,以至于被人误会为高傲和难以接近。
所以,按照希尔维娅对他的了解,他绝不是那种天真烂漫到认为希特勒死亡就能终结法西斯在德国的肆虐的人物。
如果他做出了刺杀的决定,那么就说明他已经对德国乃至欧洲的战后秩序有所规划。
她熟练地弹奏着《乘着歌声的翅膀》,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直到不知多少遍的末尾,海因里希忽而坐起了身,走到了她身边。
“我很担心你,哥哥。”
乐曲轻柔地收束,好像仙子收住了她的魔法,希尔维娅转过身看着海因里希,开口说道。
海因里希笑了一下,他和希尔维娅太熟悉彼此了:“我也很担心你,希尔维娅。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那些秘密集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