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知道原因吗?”希尔维娅敏锐地意识到她在柏林的几个贵族宴会上的觥筹交错之间听过这几个名字。他们曾在罗玛莉和哈塞尔的口中出现过。
施季里茨沉默了片刻,几乎要在希尔维娅开口说:“我可以不知道。”的时候,他开口说:“盖世太保在留意那些聚会。希尔维娅。纳粹帝国是不欢迎旧帝国的贵族的。”
希尔维娅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提示:“我知道了,施季里茨。谢谢你。对了,顺便说一句,明天你会来下棋吗?”
“我的建议是,最近几天,你最好都别来柏林。尤其是在夜色降临之后。”施季里茨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空袭还是会继续。”
“你说得对。”希尔维娅叹息了一声。她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圣诞节你准备怎么过?亲爱的施季里茨。”
施季里茨在那边沉默了,甚至沉默得比之前更久:“……我不过圣诞节,希尔维娅。我会在帝国保安总局值班。”
“真可惜啊。”希尔维娅说,“我本来想邀请你来波茨坦作客。”
施季里茨笑了一下:“谢谢你的好意,希尔维娅。不过我得挂了,请早些休息吧。”
确实到了希尔维娅睡觉的时间,但她坐在了钢琴前,她思考着施季里茨的忠告,在脑海里缓慢地拼凑着一幅关系图。而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缓缓走下楼梯——她在触碰某个很机密的事件,她很多亲近的人都牵涉其中,而她,由于这样那样主动或被动的原因,对此一无所知。
和很多人不同,希尔维娅害怕的不是未知的东西,她有着作为学者的求知欲,旺盛而不停歇,她唯一害怕的是,她无能为力。
她正在寻找这样的机会,连续三日的轰炸之后,一个电话把机会递给了她——来自俾斯麦府的电话。
俾斯麦夫人亲自打来了电话:“亲爱的希尔维娅,您要来这里用晚饭吗?我们有一点生蚝,还有一点酒。都是躲轰炸的朋友们带来的。”
“躲轰炸的朋友们?”希尔维娅笑了,“很多人吗?”
“是的。亲爱的蜜丝,啊,就是玛丽·瓦西契可夫公主,罗玛莉,还有几对你不认得的贵族夫妇,他们现在都来了。冯·克拉姆男爵也来了,你不是颇为喜欢他的吗?据说他之后会留在波茨坦一段时间。””俾斯麦夫人说,“他刚刚到,看到轰炸的惨状几乎落泪——唉,我们文明的终结啊。”
德国的文明恐怕早在1933年,当纳粹以恐惧和狂热控制舆论上台的时候,就走向终结了。希尔维娅心想。
这话显得过分刻薄,希尔维娅没有说出来,她想了想,问道:“我这里还有几个空房间,或许可以帮你们收留朋友。”
“不不不,亲爱的希尔维娅,你只是暂时被扣在德国,怎么能麻烦你呢……嗯,再说如果我们不能照顾好你,反而要你照顾,那海因里希回来的时候,我们如何向他交代呢?”俾斯麦夫人说道。
希尔维娅笑了:“那我就直接来吃晚饭了——好让你们照顾我一下不是?”
俾斯麦夫人在电话那边笑了一阵:“你可真是个好妹妹,好的,好的,亲爱的希尔维娅。我们一会儿见吧。”
◎她一下子捂住了嘴,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费里科思开着车驶入俾斯麦府的时候,一切都和一个月之前没有大的分别,他敲了敲方向盘,问希尔维娅:“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在这里等您吗?”
希尔维娅收回放空的思绪,看了他一眼,笑道:“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进去等我呢?我想俾斯麦夫妇的管家会给您安排休息的地方的。”
费里科
希尔维娅不由自主地瞥了他一眼,据她那位同学的说法——这动作是标准的说谎反应。但只是一眼,她就收回目光看向窗外:“您该少抽些烟的,费里科思。”
她真是昏了头,竟然觉得一个盖世太保说谎很奇怪。
希尔维娅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亲切柔和的微笑,她简单和来迎接她的管家说了几句,请他安顿费里科思,自己走上了阶梯。俾斯麦夫人站在门口等她:“亲爱的希尔维娅,您可真让人羡慕——”
“让人羡慕?”希尔维娅没有理解她的话,笑着问了一句。
“您总有在灾难中保持优雅端庄的能力。”俾斯麦夫人握住她的手,“您看到我们的朋友们就知道了,现在他们都变成了‘轰炸灾民’,连一套像样的干净整洁的衣服都凑不出来了。”
坦白来说,希尔维娅没有刻意收拾自己,她只是按照平时那样打扮,黑色的羊绒衫,海蓝色的百褶长裙,灰色的西装外套,一条珍珠项链垂在胸前。但她见到玛丽·瓦西契科夫和罗玛莉等人的时候,还是有点震惊——即使清洗过,但她们的衣服上还留着煤尘的痕迹。
大概是因为施季里茨的话语太轻松了,她对柏林的轰炸受损情况产生了错误的估计。她还没说话,那两位女士就握住了她的手:“我亲爱的希尔维娅啊,你不知道我们到底受了多少苦——”
在她们絮絮叨叨的讲述之中,希尔维娅才大致了解到了柏林受到轰炸的情况,几乎大半个柏林被炸毁。空袭过去后,风和火搅合在一起,形成了更加惨烈的火风暴,绝大多数人的身家财产都消失在大火之中。
“外交部的使馆大部分都被炸毁了,可我昨天还收到要我们回去工作的电报。”玛丽·瓦西契科夫说,“简直太荒谬了。希尔维娅,都是我们那个头的问题,那个新调来的家伙肯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