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瓦西契科夫是沙皇俄国的贵族公主,她能说好几门语言,包括流利的英语,她和罗玛莉·舍恩贝格一样,都在外交部做女秘书。海因里希和她颇为亲近——他们都会说俄语,也都喜欢滑雪和打猎。夏天的时候,希尔维娅也和他们一起去度假过。
希尔维娅笑了笑:“可是,亲爱的蜜丝,你还没跟我说过这个新上级的事情呢。”
“他姓布特纳,很年轻,刚刚从前线回来,额头上有刀伤,走路还不稳。”罗玛莉在一边补充道,“或许他在前线表现不错吧,可是上帝啊,他对外交部的工作一窍不通,天天就知道叫我们开会!就像将军检阅士兵!”
玛丽·瓦西契科夫本来还要补充些什么。冯·克拉姆男爵走过来,打断了她们:“啊希尔维娅,见到您依旧这样美丽动人,我才相信我们的文明还有希望。”
他的话让希尔维娅略有些不太舒服,但她习惯在社交场合粉饰太平,就巧妙地转换了话题:“听说您从瑞典来,那里怎么样?”
“还行吧,除了我们的盖世太保依旧在勤勤恳恳的工作,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冯·克拉姆笑道。
他因为政见不同蹲过集中营。但集中营生活没有磨光他的棱角,倒让他燃起了作为运动员的斗志:“就是我找不到对手和我打网球了,手上生疏了不少。”
“冯·施季里茨先生呢?他没有和您一起去瑞典吗?”罗玛莉·舍恩贝格问道。
冯·克拉姆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怎么会?他在外交部工作,怎么能和我一样到处跑来跑去?”
希尔维娅敏锐地注意到玛丽·瓦西契科夫的面容紧张了一下。她知道,这是个知情者。
“真是奇怪,我们在外交部可没见过这位风度翩翩的绅士,如果我们见过的话,怕是很难忘记的,您知道的,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真是好看极了。”罗玛莉沉思了一会儿。
“你喜欢上他了?我亲爱的罗玛莉?”希尔维娅刻意打断了她的思索。
罗玛莉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从她那张包含笑意的面容上读出了戏谑的情绪,当即伸手作势打她:“我的天啊,希尔维娅,在波茨坦这一个月你都学会了些什么啊!海因会杀了我们的!”
希尔维娅往冯·克拉姆男爵身后藏去,恰好躲过了罗玛莉的手:“不然呢?亲爱的,你为什么要找他?”
罗玛莉锲而不舍地追着她,终于在冯·克拉姆男爵的帮助下,拍了一下希尔维娅的手,他们三个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
等到笑完了之后,罗玛莉才郑重地告诉她:“原因来源于一个危险的秘密,希尔维娅,你最好什么都不知道,毕竟你本来就和第三帝国没有关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认为他是一个可靠的人,值得信任的人。”
玛丽·瓦西契科夫在一边点了点头:“你怎么认为呢?希尔维娅。”
海因里希曾经和她提起过,希尔维娅在看人这件事情上颇有判断力。在罗玛莉提到那个“危险的秘密”的时候,她突然就想听听希尔维娅的意见——虽然本质上,她和罗玛莉什么也改变不了。
“施季里茨先生吗?就是那天坐在我旁边的那位绅士?”希尔维娅看了他们一眼,默默地低下了头。她飞快地在脑内做着推论,俾斯麦伯爵、罗玛莉、冯·克拉姆和玛丽·瓦西契科夫都拥有某个相同的秘密,危险,且不能被盖世太保察觉。
她目前不能断定这些人是否和施季里茨说的“安娜·索尔夫夫人和毛奇伯爵”有所联络,但某种直觉告诉她,他们在谋划的事件一定威胁到了第三帝国。而施季里茨之所以来到俾斯麦府,或许也和这事件有关。
“我说不清。”希尔维娅笑着摇了摇头,她得想想怎么阻止罗玛莉把这种秘密向一个帝国保安总局上校合盘托出。
就像施季里茨说的,在第三帝国里,所有人都在监视与被监视的状态之间。就算施季里茨肯放过这群贵族——他又怎么确定自己的举动没有受人监视?
“他是个很内敛的人,不太表露自己的情绪。”希尔维娅找了个说辞,“如果我们能多接触几次,或许我的判断能更准确一点。”
罗玛莉点了点头:“可惜轰炸过后,外交部估计也要被分批疏散,恐怕要找他就更不容易了。算了,亲爱的希尔维娅,我们先进去吃晚饭吧。”
俾斯麦夫人开了两瓶白兰地,“为我们的朋友们庆祝!”生蚝也颇为美味——战争开始之后,捕鱼的行为被管制起来,倒是生蚝这种原来只出现在贵族餐桌上的食物慢慢地走向平民化。
希尔维娅不太喜欢那股腥气,匆匆吃了几个,就洗了手。她转向身侧的玛丽·瓦西契科夫:“蜜丝,你和家里人还有去处吗?需不需要去我那里躲一阵?”
玛丽·瓦西契科夫面露难色:“这不行。亲爱的希尔维娅,你知道我还要上班,而且,”她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你的盖世太保司机也实在太麻烦了。”
“和那个秘密有关?你也参与其中吗?”希尔维娅好奇地问。
玛丽·瓦西契科夫想了很久,才点了点头:“是希尔维娅,不要再问了,这件事情对你没有好处,而且我们答应过你哥哥,不向你提起——”她一下子捂住了嘴,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希尔维娅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就给了个台阶下:“既然如此,蜜丝,我就不问了。你放心。”
玛丽·瓦西契科夫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她拍了拍希尔维娅的手,示意她们再来一起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