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里科思七手八脚地把刚刚点起的烟灭掉,摇下车窗:“您就准备回去了吗?”
“不。”希尔维娅道,“今天是个好天气,我准备去街边喝一杯咖啡,您需要一杯吗?”
费里科思已经和她相处了十余天,对她这种突然的心血来潮已经习以为常:你永远不可能知道希尔维娅会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突然要下车:买杯咖啡?一束花?一本书?又或者什么都不干,只是单纯地走一走。
费里科思之前还警惕她的这种行为,但持续几次追踪无所收获之后,他已经放弃用盖世太保们看嫌疑犯的那种思维方式去看希尔维娅了。
毕竟希尔维娅·亚历山大·路德维希·彼得·祖·夏彦—威廷根施坦因,出生在瑞士日内瓦湖畔一个高贵的普鲁士贵族家族,接受传统的贵族教育长大,在维也纳拿到了音乐学院的毕业证书。有着纯种雅利安人的铂金色长发,清澈的海蓝色眼睛,身姿窈窕,腰肢柔软——几乎是理想中具有完美妇德的女性,怎么可能有能力对第三帝国有威胁呢?
他慢悠悠地从自己的烟盒里摸到了他的最后一支香烟,心中想着一会儿要去买,脸上却装出和蔼的态度:“没关系,希尔维娅小姐,请您去吧。”
希尔维娅向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但她柔和的声音却在空中传来:
“我建议您少吸些烟,您说呢?”
费里科思一慌,火柴就烧到了手,手中的最后一支香烟也掉落在了车上。他低声骂了一句自己,打开车门让那该死的烟雾散尽,目送着希尔维娅的身影向街头的大象酒馆走了过去。
这是希尔维娅被困在德国的第十二天。
她时快时慢地在街上走着,借看落叶的机会,回头看一看那位监视她的盖世太保——她的司机费里科思,那个男人已经打开了车门,下车去买烟去了。
她松了口气,看来这过去的十二天,她用“时不时发作的心血来潮”培养思维惯性的尝试没有白费。这位盖世太保已经对她放松了警惕,这是一件好事。
但至于第三帝国什么时候才会允许她回到瑞士日内瓦,回到她那位极度痛恶希特勒政权和纳粹党的父亲古斯塔夫亲王身边去,就是个未知数了。
希尔维娅思绪之间,已经来到了街角的小咖啡馆前。
“大象酒吧。”她读了读招牌上的字,就推门而入,门上的铃铛叮铃一声,热情洋溢的老板先迎了上来。
按照德国的风俗,他像问候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问候希尔维娅:“您好呀,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希尔维娅向餐馆内张望,现在不是用餐的时间,餐馆内只有几个老者和女子。青年男子多半在战场上。桌上和桌下都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连盆绿色植物都没有——她对这点最满意,意味着这里目前还不受盖世太保的监控。
“请给我一杯咖啡,不加糖。”
靠窗的一排位置都空着,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您的咖啡。”
“谢谢您。”希尔维娅端着咖啡,走到靠窗的一边坐了下来,勺子在杯中无意识地搅动着,目光盯在外面排队的主妇们身上。
“您是新来的邻居吗?”一位老妇人打断了她的思绪。
希尔维娅放下了咖啡,打量着眼前的老妇人,她看上去大概五六十岁,满头银霜,穿着普通的线衫,衣襟上别着一枚漂亮的勋章,但手肘的位置已经磨破了:“您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