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他感慨,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金铃一响,思绪万千也随之烟消云散。珍馐美味纷纷呈了上来,色味俱佳,秀色可餐。用的一等琉璃浅棱碗,谓之“碧碗”,亦谓之“造羹”。菜蔬精细,谓之“造齑”。一桌的佳肴引人食指大动,尚大官和尚小书纷纷持银制碗筷,阿满看得直吞口水。“快过来吃啊。”尚大官转身对阿满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是本公子要你陪我。”无论早市晚市,食店总是络绎不绝,客如云集。沏一壶乌龙茶,点上几盘行菜,细嚼慢咽,回味无穷。喝一口茶唇齿留香,瞧门外车水马龙,往来如织,又有凉风习习,好不惬意。恰时有下等妓女,不呼自来,筵前歌唱,谓之“礼客”,亦谓之“打酒坐”,临时以些小钱物赠之而去。随后又有卖豆腐干甜瓜籽或蚕豆萝卜之类的人进来,也不管不问酒客买与不买,四处散发,然后向坐客得钱,谓之“撒暂”。如此这般野蛮霸道的乱象处处有之,唯州桥炭张家、奶酪张家,不放人入店,亦不卖下酒。好好一顿饭被扰得不安生,尚大官埋怨道,“咱们下次去桥炭张家,奶酪张家。比这儿清净多了。”尚小书和阿满皆举手赞同。吃饱喝足后当然是肆意玩乐了,坊巷院落、市井街道、茶坊酒店、勾肆饮食,纵横万数,莫知纪极,处处拥门。东大街上,大家小件,采集购物,无不聚于此,幞头、腰带、书籍、冠朵铺席、买卖衣物、书画、珍玩、犀玉。方有诸手作人上市买卖零碎作料,饭后饮食上市,如酥蜜食、砂团子、香糖果子、蜜煎雕花之类。食店甚盛,丁家素茶、小甜水巷、李庆糟姜铺。妓馆亦多,乃脂皮画曲妓馆。向北曲东税务街、高头街。向南讲堂巷、孙殿丞药铺、靴店。出界息巷,巷口宋家生药铺,本铺中两壁皆李成所画山水。三人过街窜巷到了最大的御街绸庄。店里华盖云集,门庭若市,架上布匹堆积如山,墙上摆着最新款的成衣样式。在大厅的一角,数十位绣娘正在工作,巧手翻飞,做工娴熟无比,五颜六色的丝线渐渐变成丝绸上各种山水花卉的图样。人群里来回穿梭跑堂拉货的小伙,账房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掌柜的也在忙着招待客人,正当三人东张西望寻找落脚之地时。“尚少爷里头请,小店招待不周还请勿怪。”一位身穿圆领鸦青袍的老者迎了上来。“无事,你们这最近进了一批舶来货生意可谓红火啊。”尚大官是老熟人了,这老者就是专门接待他们这些富家子弟的。跟着老者来到贵宾座,视野豁然开朗,包间布置华丽,一进来小厮就奉茶供果,老者招招手,又有几人捧着布料近前。“尚少爷,这些都是店里最新进的好布,给您留着份呢,您赏眼。”尚大官点点头,的确是上成的料。这里种类齐全繁多,宋锦、蜀锦、云锦、烟纱、软烟罗、织锦、罗绸、广绫、古香缎、花软缎、天香绢。颜色也赏心悦目,鹅蛋、深兰、藕荷、芙蓉、玉涡、蜜合、羽蓝,素青、樱红、湖碧、品竹。随便挑匹做衣裳都出挑。“拿石榴红繁花丝锦做袄,拿木兰双秀罗做裳,拿翠蓝马面布做袍,拿百蝶穿花红洋缎做甲,拿烟罗紫绡做衣,拿如意绫霞做褂。”尚大官挑剔的点了六匹布,小厮忙把他选中的布料拣了出来。“尚公子好眼光啊。”老者摸摸胡子,裁缝连忙上前给尚大官量身。“记得做窄体,把广袖宽摆给我去了。”尚大官回头不忘吩咐。阿满心生疑惑却没有开口,公子平日素爱大罗轻飘的衣裳,今儿不知怎么又换性子了。尚小书对此了然于心,笑而不语。今日撇下尚大官让他好追一场,平日素爱宽衣大袍的尚大公子日后再穿上这些,想起的也只有丢脸了。“著心,你也选。”耳边传来尚大官稚幼又霸道的童音,低头一看,撞进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眸。“承蒙公子厚爱,只是管家已为我添置了新衣,着实不必再选。”尚小书的嗓音很好听,像挂在窗户前的山铃。“叫你选就选嘛,本公子才不要寒酸的人。”尚大官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誓要给他买东西,几个捧着布匹的人纷纷站到尚小书面前。尚小书不再推脱客气,“取水雾绿草绮,青烟游鳞绫,桂子绿沈纱,掐花青绢,藤青曳罗,莲青夹金缎,岚碧霞云纹绸,翡翠水仙丝,翠纹织锦,只做秋夏款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