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杪拍拍我后背,安抚道:“说了不必着急。便让他等我一会,也是无碍。”我看他一眼,没敢吭声。默默想着,他怎么如此大的口气,竟连干桑族的北渚真君都不放在眼里?若是让别人知道了,许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幸好他只是告诉了我。84赶到了寻芳殿后,云杪先我几步上前,与那殿前守卫低语数句。我不欲偷听,在离他不远的位置停下来。等了会,听他转头叮嘱我:“少箨,你在此地候我。”我点点头,本想听他的话安分守己。可那守卫面色实在不虞,半分好脸色都不舍得给我。我虽已觉得司空见惯,但长此以往,仍是会有些不自在。想了想,还是迈开脚步,在四处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都说干桑族有“葳蕤生光,月照花林”之象,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如今却只余满目素白,毫无特殊之处,许是因为到来的时间着实不算好。但——想起昨日的事,我蹲下身,手心捧起碎雪,学着上次那人的动作,慢慢地搓出一个晶莹圆润的雪球来。原来这也没有这么难,我都能耍得有模有样。可见那什么东极少君,空长了副好看的脸蛋,脑子却实在是蠢。我想到此,嘴角竟又忍不住牵了牵。从中得了趣,我搓了好几个雪球,尽数堆在脚边。忽然,我耳朵一动,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嘈杂声响。细细分辨,原来说的是“小怪物”三个字。我不明所以,抬头看去。前方不知何时围了许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冷嘲有之,暗讽亦有之。那被称为小怪物的是名女童,双手垂在身侧,脊背微微弯曲,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慢着——那女童看着并不像是干桑子民,反而像是妖族中的白狐。她应是化形不太熟练,身子虽化成人形,兽耳和兽尾仍收不回去。蓬松狐尾垂在地上,好似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人群为首的是名蓝衫男子,瞧着尚且算得上面目端正,只是神态猥琐,看上去十分令人生厌。他捏着鼻子,阴阳怪气地道:“哪来的狐狸骚味。”其他人跟着起哄:“好好待在你的老窝里,没事出来瞎溜达什么?还给真君送礼?别操这个心了!有这闲工夫,怎么不把你身上那股味冲冲干净?”“你那母亲也是,妖族那帮狐狸精究竟有哪里好?怎么比得过我们北渚真君?”这时有人接道:“你可是瞧不起妖族那帮骚狐狸?人家一个眼神飘过来,你怕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给忘了!她那不检点的娘,还不就是这样被勾的五迷三道?”蓝衫男子啧道:“别说,仔细看看,这小怪物长得也怪水灵的,不知到时候在床上够不够带劲。不对,慢着——若是她怀了我的种,到时候生出来,岂不也是一窝小怪物?”众人听了,哄笑四起。那女童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一个劲地摇着头,碧绿的狐狸眼无措地睁着,泪凝在睫,身形在雪中簌簌发抖,更显羸弱渺小。我看了会,垂下眼。云杪曾和我说过,凡事切记不可强出头。何况对方人多势众,我势单力薄,毫无胜算,不可冲动行事。不可冲动行事,不可。我虽这么想,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拾起了脚边堆着的雪球,运力掷去。男子一心调笑,毫无防备地被我砸了个准心,抬袖用力抹去脸上雪屑,气急败坏地叫骂:“妈的,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既然已经插手,那就无法全身而退。事已至此,我倒不如做件好事,帮着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也省得那小狐狸受尽侮辱。我直起身子,沉声道:“我在这里。”听到声音,那蓝衫男子看向我,面容几欲扭曲。看来他已被我激怒,我现在所要做的,不过是再添一把火。学着族长平日里对我说话的语气,我冷斥道:“没用的废物。有本事来追我,不知你们敢不敢?”我又不是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即便他们追上我,被按着打一顿也不会有什么大碍。那人厉声道:“给老子追!他跟这小怪物是一伙的!”早在他开口前,我就已经转身逃跑。只是地上积雪厚重,行走起来尚且不易,更不必说是在上面疾跑。他们似是十分习惯雪路,开始分明落我很远,但不消片刻的功夫,已是紧追不舍。我寻了个空当回头看去,其中一人的手就快抓到我的衣服后领——却放开了。还没等我想清楚是为什么,我就因为没看前路,一头撞到堵人墙上,猛地向后跌坐在地。这回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却是刻意压低,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