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说得明妆错愕,她张了张嘴,鹤卿喜欢信阳县君的话差点冲口而出,然而再一想,这事周大娘子恐怕还不知道,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周大娘子和袁老夫人都眼巴巴看着她,袁老夫人道:“般般,你的想法呢?”
明妆不好明着拒绝,讪讪道:“我一直拿鹤卿哥哥当亲哥哥来着……”
这种托词其实长辈们不会往心里去,周大娘子道:“越是贴着心的,将来越能过到一块儿去。干娘也不同你绕弯子,鹤卿到这会儿还不肯定亲,相看一个摇一回脑袋,我快被他气疯了,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难道他打算娶天上的仙女不成!我想来想去,还是得下决断,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了。你放心,他就是玩性重,真要是给他说合了亲事,他也就老实了,不愁他待你不好。”
如今年月的婚姻大多是这样,父母之命定下,只要不是天生反骨的,慢慢也就屈服于命运了。好些夫妻到死恐怕都不知道什么是爱,不过相处日久,慢慢变成了亲人,年纪越大越安于现状,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想起李判……那人从脑子里一闪而过,心里隐约痛起来。终是不能成,终是没有缘分,自己还在指望什么。她认真衡量了汤家的这门亲事,目下就她的处境看来,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但也不能为了给自己找依靠,就拆散鹤卿和信阳县君。
断然拒绝,怕会伤了干娘的心,她只得退一步道:“这事我先不应干娘,等干娘回去问过鹤卿哥哥再议,好么?”
这就是说她不反对,虽然无可无不可,但周大娘子已经很满意了。
待把人送回易园,周大娘子匆匆回到家里,叫来了忙于公务,今夜好不容易着家的丈夫,打算好好商定这件事。
上房燃了好几支蜡烛,照得内外澄明,汤淳从外面迈进来,见夫人正襟危坐,脚下不由顿了顿,“这是干什么?要开人肉宴?”
周大娘子瞥了他一眼,“坐下,等鹤卿回来。”
说起鹤卿就明白了,汤淳退身落了座,一面朝外张望,眼看天都暗下来了,还是没见鹤卿的身影。
既然人没回来,就先说说题外话,摆手把侍立的人都屏退了,汤淳偏身对妻子道:“我得了个消息,准得很,官家要立四哥做太子,已命中书省拟诏了。”
本以为周大娘子会很高兴,毕竟女婿当上太子,阖家都跟着风光,可汤淳看了半天,却没看见妻子脸上有笑容。
“怎么了?不好么?”
周大娘子慢慢摇头,“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我想着芝圆那个脾气,怕她德不配位。”
汤淳却并不担心,“芝圆在孙贵妃身边养到这么大,禁中的一切她都能应付,你有什么可愁的。再说他们小夫妻和美得很,四哥又不是久穷乍富,他的人品你还信不过么?”
周大娘子看了丈夫一眼,“等当上了皇帝,还能如以前一样么!你瞧官家和先皇后,当初不也是潜邸成亲,少年夫妻吗。”
汤淳顿时觉得很不吉利,“别胡乱拿来作比较,咱们芝圆和四哥是一同长大的,四哥为了来看她,翻墙差点把腿都摔折了,官家和先皇后何曾这样?”
周大娘子想了想,那倒是,高安郡王和芝圆在一起也算多灾多难,不是摔坏了腿,就是差点啄瞎眼睛,他还是高高兴兴的,一口一个“小汤圆好聪明”。
其实女儿的婚姻,她并不是太担心,眼下担心的就是鹤卿。
隐约听见脚步声,抬眼看,鹤卿从门上进来,甲胄解了一半,见父母端坐在榻上直愣愣看着他,倒把他吓了一跳。
“今日是怎么了?”他笑着说,“有好菜色,爹爹和阿娘等我一起吃饭?”
汤淳喝了声:“别嬉皮笑脸,正经听你母亲说话。”
鹤卿知道不妙,忙逼退了笑容,垂手道是,“请母亲训话。”
周大娘子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道:“汤鹤卿,你今年已经弱冠,到了必须娶亲的年纪,眼下我有两个人选,一个是你表姑母家的花姐,一个是般般。这两个姑娘里头你得挑一个,不要啰嗦,也不许推脱,你就直说,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