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太阳穴突突直迸,他没记错的话,顾侍郎他儿子确实是今日有喜,新娘好像是……是谁来着?
百官子嗣众多,楚帝赐婚太多了,人名多到根本记不过来,顾、沈两家的婚事是何时赐下的,他忙着忙着也就忘了。
苏迩在旁好心提醒道:“陛下,去岁暮冬时节,顾侍郎求您给顾家与沈家长女赐婚,司礼监选了吉日,定于今岁孟春三月二十一,就在今日。”
楚帝一拍脑门,终于有些印象了。
反应过来后,第一反应就是摔了朱笔,斥责道:“逆子,你到了年龄,娶妻心切的心情,朕能理解,你跟朕说一嘴,朕自当为你觅良配,这不,太后就有意撮合你跟一个郡主认识,你倒好,偏偏娶一个罪臣之女,简直就是胡来!”
苏迩差点握不稳扶麈。
帝王的关注点居然在襄平王强娶了谁,而不是在强娶这件事上。
帝王的盛怒,只换来盛轼一句敷衍的点头,他甚至捧场似的拍了三下手:“您说得都对。”
“……”
五个字堵得楚帝说不出话,这就像是重拳打在一团棉花上。
他盯着盛轼,盛轼嘴上表达认可,但脸上的神态完全相反,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我爱娶谁就娶谁,您管我?
阳奉阴违,完全被这个天生反骨的逆子拿捏死了。
楚帝试图捋平怒气,绕开御案,走到儿子面前,语重心长道:“你知道沈家是个什么状况吗?”
盛轼边揉着脖颈,边听着楚帝细数沈家条条罪状,他的视线逐渐放远,落在了墙角处的箭漏上,脑海里浮现出一道纤细孱弱的身影。
好不容易熬到楚帝批判完了,盛轼适时道:“今日我不在宫中用膳,您不必设宴款待。”
楚帝完全没料到儿子这么快转移了话题,敢情自己方才白费了口舌,怒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朕说话?”
“在听啊。”
“听朕说了这些,你心中如何作想?”
盛轼笑了:“更好不过了,我残暴弑杀,臭名昭彰,沈家女一家通敌叛国,一身罪恶罄竹难书,我们两人摆明就是天生一对,命中注定。”
“你!——”
楚帝脸色都绿了,盛轼这一席自贬之辞,变相就是在暗讽他这个当父亲的教子无方。
楚帝怒极,直接用陈桥乡话开骂:“盛闻舟,你今天是以什么立场跟你老子说话?”
盛轼面上惯有的轻笑,此一刻淡了几分。
闻舟是母亲盛嘉礼给他取的字。
他外放塞北十几年,已经很久没有听人这么称呼过自己了。
他抬眸,一错不错地看着楚帝:“您也知道,我姓盛,不随您姓谢。”
这句话,轻飘飘的像是棉絮,却生满了倒刺。
盛清嘉纵使死去很多年了,但也一直是父子俩之间迈不过去的坎儿,楚帝自知对七子有愧,这几年以来也努力做出各种各样的补偿。
盛轼立下赫赫战功,就封他称王,地位仅次于自己这个当老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