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语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杭贵妃此举不简单。默了一会,见朱承安眉间萧索,似有隐忧,又问,“殿下有心事?”朱承安移目在她身上,些许是药性的缘故,容语一双眸眼极为清透,眼角还残存几分红晕,这般容色放在女人堆里怕是不输。朱承安不知自己为何起了这个念头,连忙打住,讪讪道,“今日礼部杨尚书与父皇提起我的婚事,我大约要成亲了”容语一笑,眉梢如驻春晖,“成亲是好事,殿下有了岳家,又多了个鼎力相助的人。”朱承安忧心忡忡摇了头,“只怕没这么容易如愿。”容语顿了下,就怕五皇子与杭贵妃从中作梗,“要不,请皇后娘娘出面主持此事。”朱承安并未回她,仿佛累极,闭着眼,渐渐睡了过去。容语待他睡熟,替他掖好被褥,悄声退出书房,折出正殿,沿着回廊欲回偏殿值房歇息,却见惶惶灯火下立着一人。福儿眼底的骇色犹未褪去,局促地绞着手帕,堪堪望着她,“容公公”声娇惹怜,一叹三折。容语脚步一凝,在离她数步的距离立定,想起隆安公主临行丢下的话,头疼不已。夤夜风寒,福儿穿得单薄,又受了惊吓,模样儿楚楚可怜,她脚边搁着一沉甸甸的行囊,想是等了许久,提着受累,便撂下歇着。福儿见容语盯着她行囊瞧,脸颊越发泛红,窘迫道,“是公主殿下遣人给我收拾的,我”福儿无地自容,深深垂下了眼。容语叹然。隆安公主说,“容语,福儿今日为了护你,舍了自己的名声,她往后便是你的人了,你不能辜负她。”倘若她是男子,福儿这样的妻,她求之不来,可她也是女儿身,如何对福儿负责。也不能让人家一直在此处干站着。容语弯腰将她行囊提了起来,“随我来。”福儿暗松一口气,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前往侧殿值房。值房门口垂着一厚布帘,做遮掩之用,福儿瞧见,先她一步跨入,连忙将布帘给挽起,搁在一旁挂钩上,又环视一周,瞥见那小桌上搁着茶壶,连忙上前,欲去替她装水倒茶,一只素白温秀的手伸了过来,按住了茶壶,只见容语定定望她,温声道,“福儿,你先坐下来,我有话同你说。”福儿唇角僵了僵,恰才容语瞧见她,并无喜色,唯有无奈,可见心里并不喜她,福儿眼中泪花闪烁,强忍着,挤出一丝笑来,同她隔着小桌,对坐下来。“公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说开也好,福儿心里这样想。廊庑的宫灯深深浅浅从窗纱灌入,映出福儿眼角水盈盈的泪渍。容语望着她,一时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她的身份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风险,她万不能以实情告之,可若任由她这般牵挂下去,岂不毁了姑娘一生?“福儿,我或许并非你想的那样你到了年纪便可放出宫,回头定能嫁给好儿郎,何必被我耽误”福儿见她欲言又止,忙先抢话道,“公公切莫妄自菲薄,你是不知宫里多少姑娘想跟您呢”福儿俏脸泛红。容语听了这话,着实吃了一惊,掌心搓着裤腿,冒汗道,“有这回事嘛”“是的,是的。”福儿满脸娇羞,“去年杭贵妃娘娘寿辰,公公领着一群舞女入殿筹备,你芝兰玉树一般,立在廊芜下,我们瞧见,只道你生得比皇子皇孙还俊呢,后来公公得入内书堂,又成了内书堂的状元,暗地里我们心里不知多仰慕。”福儿眼眸雪亮,“公公救我那次,虽是九死一生,差点毁容,宫女们却慕我能因此与公公结缘,私下便有人怂恿着我以身抱恩,与你对食,我”容语越听不下去,连忙抬手制止,“不必说了”福儿见容语害躁,轻声迭笑,又悄悄觑她一眼,面前的人,胸怀锦绣,能当大事,性子稳重又内敛,还生得这般俊俏,即便一辈子不能行那等事,她也是愿意的。福儿羞红了脸。容语瞧出福儿深陷其中,倍感头疼,长长吁了一口气,“福儿,远看是山,近看成川,亲则生怨,昵则不逊,眼下你瞧我万般好,待回头年暮,你孤零零的无所傍身,只会埋怨今日贪图眼前之快女人家还是正经嫁人为好”福儿泪盈盈望她,喏声道,“现在阖宫皆知你我之事,公主殿下已发了话,你让我往何处去?”容语一时噎住,倒是忘了这茬。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耽误人家姑娘,“你若真跟了我,你我定不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