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漏勺,居然什么都和你说!”顾希宵驾车驶离车库,百忙中觑他一眼,见那人双颊微红,失了焦的黑眸里难得透着兴致盎然,气色竟比白天还好一些。他心里盘了盘,对李莲花道:
“我没想游说他,也说不动。不过你去也好。陛下可是个妙人儿,他对你啊,也相当有兴趣呢。”
当下说起了某世界中,这位晚唐中兴之主不为人知的生平轶事。
李炎的私宅坐落在西郊,两人抵达时夜色正浓。下午开始飘的小雨依旧连绵不绝,牵引着盛春夜里少有的一丝凉意,时不时就要钻人脖子。
李莲花似是心不在焉,错开了顾希宵接应他的手,打开车门自己跳下,被后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手臂,才避免了直接踏上水坑的尴尬。出来接他们的是b组的小鱼,见了这一幕连连道歉,说刚搬来不久还没彻底把地整平。
小鱼带着他们穿过庭院,沿着长廊一路抵达玄关,在怪石造型水池边净过双手,又换上和软的皮拖鞋,顾希宵颇为感慨,“三年搬了三次家,一次比一次铺张,李炎是不是偷摸回去把整个内库都搬来了?”
小鱼掩口一笑:“怎么可能,这里是我家老大贷款置下的,要还上百多年呢。”
顾希宵顿时眼睛瞪得像铜铃:“哪个银行能贷百多年的款?快告诉我,我也去贷!”
“那自然是灵犀咯,这院子本是个凶宅,低于市价好几成,老大说他原本就是……故而不怕这些东西。于是全款买下,钱是问九爷借的。”
“啥,欠老萧那么多钱还敢撂挑子?你们老大真妙,不愧是灵犀坐头把交椅的空手套白狼第一人。”
小鱼闻言浅笑,对着里间弯了下腰:“老大就在茶室,两位请吧。”
二人走进一个宽大明亮的房间,地上铺着厚厚的榻榻米,正中一张宽大紫檀茶案,看着颇有年份。其上铺有蜀绣茶席,各色茶器一应俱全。角落里的黄铜电香炉内蒸着香,满室茶香混着沁人心脾的木质香,使整个空间流淌着静谧舒缓的气韵。
靠墙几个垫子上,身着暗红睡袍的人肆意歪着,头戴vr眼罩,手握一把造型夸张的巨型游戏枪,看起来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又理所当然。这人正是李炎。
李炎意识到两人走近,摆了摆手示意来客自便。几分钟后,才放下游戏枪摘下眼罩,朝着顾希宵懒散一笑,随手捞过两个软垫掷来:
“不必拘束,自己找地方坐啊。”等两人接了垫子,见李莲花颇为讲究地抚了抚垫子盘腿坐稳,这才问道:“李先生喝什么茶?”
被点名的人还在整理衬衫下摆,“啊”了一声后微笑道:“客随主便,李科随意就好。”
李炎微微额首,走到茶案旁点茶。顾希宵见状颇为不满,扭头刺道:“你怎么光问他,不问我?”
“你还用问?无论什么茶到你嘴里都是牛嚼牡丹,纯属浪费罢了。还有,你今夜若是来品茗聊天,我欢迎,若是来当长舌说客,我劝你还是免开尊口,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顾希宵额角一抽正要回击,李炎已单手托着个茶盘走过来。盘内搁着一壶两杯外加一个茶碗。李炎放下茶盘,将品茗杯摆在李莲花面前,道:“夜了,四年前困鹿山的古树单株,略饮几口当不至扰人清梦。”
李莲花捧起谢过,一口抿在口中徐徐咽下,赞道:“茶气苍远,喉韵悠长,好茶!”
李炎嘴角微抿,又为他倒了杯,才将茶碗推给顾希宵,脸上似笑非笑:“顾科难得过来,不若尝尝我家乡原汁原味的三味煎茶?这是今春头茬恩施玉露,千万别说朕怠慢了你。”
顾希宵瞅了眼碗中黄澄澄并不算清澈的茶汤,有心学李莲花的样子,猛吸一口含在嘴里,正要仔细品味,不想一股辣意直冲脑门,他连忙咽下,只觉得又咸又辣又苦又涩,正要发作,却听李莲花笑道:
“听闻唐代煎茶讲究用水,三沸而烹,点茶时佐以细盐、胡椒及各色香料,将蒸青绿茶的寒凉尽去,使之久饮不伤。只是品时需小口细抿,才可得其真味。”
“李先生果然是内中行家。”
“不敢当,叫我李莲花就好。山野之人只知纸上谈兵,卖弄书中所言罢了。”
&ot;如此说来,我也不得不请君品上一碗了。”李炎笑着起身取过另一只碗,用银勺在炉火上煨着的紫砂釜里舀了,搁在茶托上端过来。他见李莲花伸手,赶紧扶住,引着那人指尖触到底部茶托后才道:“刚拿炉火煨滚,小心烫手。”
李莲花再次谢过,托起茶托浅尝后又赞道:“微辛不掩茶香,苦尽才得回甘,果然别有一番滋味。”李炎却目光炯炯盯了他半晌,才淡淡道:
“先生谬赞,喝得惯就好。”言毕放下茶盘,转向顾希宵:“时辰不早了,顾科最好还是有话直说。”
陛下行事向来恣意,对于品茶品到一半赶人,顾希宵早已见怪不怪不求甚解,倒是李莲花微微挑眉,继而无奈一笑。
李炎突然来了个直球,顾希宵也喝够了这劳什子的三味煎茶,乐得切换主题:“我可不是来劝你回去的。今天过来只想问你三个问题。”
李炎闻言从宽大的衣袖中摸出手机,低头道:“问吧。”
“第一,你走得这么突然,程若鱼怎么办?你准备带她一起走吗?”
“她是她,我是我。我和严海闹翻,和她有什么相干?”李炎漫不经心回话,目不斜视扒手指如飞。
顾希宵点点头,发觉自己的手机振了下也没在意,继续问:“第二,我们的约定还作不作数?”